“光敏师姐来了!”小师姐小声惊呼道,
“真的是光敏师姐!”
天元酒楼的师兄姐们这些日子以来对待他们二人一直温和有礼,不喜形于色。如今只是听到那位师姐要来便惊呼,看来不是一般人呐。
……
光敏?都是光字辈的?他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野史杂记《天历十九》第一篇
天元宗光字辈武修第一,光原,一剑镇魔,陨。霜寒剑不知下落。
真的到了历劫之前了吗?
但为何只闻光敏,不见光原?
令仲云心绪复杂,借他人肉体生还,却又只能苟活几百年,甚至几百年都没有。
见人间芳菲,街头巷尾稚童嬉戏打闹,市井之间炊烟袅袅往来吆喝,一片祥和。
良久,呼出一口浊气,多活几百年还不好?能死而复生,已是天大的造化,何须在意生死?
光敏、光原……
再看看令伯生,嘴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这个时候还有闲眼斜着向令仲云挑衅。无非得意于天元宗给的特殊,眉毛本就高挑,这样一看,眼睛眉毛好像分家了谁也瞧不上谁。
看来令伯生走这一遭确实令天元宗诸人费尽心思了。
难不成这个蠢货身上还有什么宝贝?令仲云不是不想对令伯生另眼相看,只是令伯生周身气质围绕一个蠢字展开,实在叫他想不通。
想到令老祖,释然。大概是有什么东西需要令家血脉的人亲自打开吧。顺带还钦点了这个蠢货?
不知为什么,令伯生怎么让他想起在前世看到的一种动物,花花绿绿的雄鸟,求偶时精神抖擞张开艳丽的尾巴,分毫不让向雌鸟展示自己的魅力。
令家二子在天字号甲房等光敏等人,周身陪着五六人,大概是酒楼的一部分掌管者。
酒楼外
光敏本计划一人前去,耐不住金雷峰长老孙子李守衢对俗世生了心,非要光敏拉着他去。
这一去二来的,天元宗的小萝卜头们都知道师姐要下山了。央求着随师姐一同下山。
光敏只好带着小萝卜头一二三四五六个外加他们的师兄姐们若干人等下山。
赶到酒楼,安顿好一众宝贝金疙瘩,这才与令家二子见面。
房间内细碎之语瞬间消失。
那人来了
房门被推开,走来一个女子。令仲云默默点头,果然是天元宗出来的天之骄子,这通身气派就如天元宗本身一般,大气庄严,朴素干净。
光敏看着眼前这两个尚显懵懂的少年,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她微笑道“你来了。”
令仲云有些莫名其妙,他总觉得光敏看着他俩的时候,是在跟他说话。还有那稍显灵性的眼睛,这不应该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女子应该显现出来的。
令仲云看着光敏的眼睛,让他想起了兽山的山君。
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装作仍是一个懵懂少年,向光敏行礼。
“师姐。”此时令家二子已被陈阙带到天元宗山脚,是铁板钉钉的天元宗弟子,叫一声师姐应当。
“你们哪位是伯生师弟?”光敏开口。伯生仲云二人身形不一,一眼瞧着十五六少年的是伯生,年龄稍小的,是仲云。
令伯生这时候倒是扭捏起来,不像之前那般演戏演得信手拈来。
“回师姐,我是伯生,这是堂弟仲云。”令伯生第一眼见了光敏这才知晓了,原来真的有句话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雄鸟收起自己尾巴,害羞起来。
若让他还在光敏师姐面前还那副做派,令伯生怕是自己也觉得尴尬,只能让自己学着大方端庄,不至于露怯。
“嗯,我知晓了。”光敏摸摸令伯生的头发,“伯生,你可愿意拜入我师门?”
令伯生喜出望外,连忙点头。“师姐师姐,我愿意的。”
“想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师弟了,拜入掌门门下。等两三天后我们就回师门。”光敏让令伯生坐下,眼前的小孩好像被什么突如其来的惊喜给砸中了一般,整张脸涨红,掩饰不住的兴奋。
另外,她又说到“仲云,你可愿跟着我一起教习?”
令仲云惊讶,毕竟来之前他就已经知晓,他是作为天元宗的预备子弟而来的。非要让令家来的二人都放在掌门的眼皮子底下吗?
“师姐,来时陈阙长老已经跟我说过,我是个预备子弟,须在天元宗门下学习一年方可参加考核。这……”怕不太合适吧。
“无事,这一年你和其他预备子弟一样,照常学习,只是日常起居跟我们一起。毕竟你是伯生的堂弟,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令仲云点点头,“那便麻烦师姐了。”
晚,令仲云与酒楼的师兄姐们交谈,这时间没什么人,萧蔷师姐拿出零嘴,闲谈起来。
“师兄师姐,为什么看到光敏师姐会如此激动啊?”
萧蔷一向活泼外向,提到光敏师姐,就跟水开了闸一样。“哎呀,你外来的不知道。天元宗光字辈弟子,就数光敏师姐天赋最高,心胸最开阔。引气入体如同饮水呼吸一般自然流畅,拜入师门近十年,从未听闻修炼时碰到过任何瓶颈。为人亲切和蔼,小师弟小师妹们若有什么不懂的,光敏师姐也循循善诱,耐心异常。”
“那这个天赋资质又是怎样算的呢?”令仲云注意到萧蔷嘴里提到的天赋,后世当是以五行为例,金木水火土。人各有灵根,亲近哪一元素,就更容易修炼哪一元素的功法。连他在令家阅览的那些各类杂记也只记载了五行预感来衡量人修炼的天赋。
“害,这也是不好说的。咱们师门有摸骨师,杨长老是一等一的摸骨师。等你真正进入师门了呀,你就知道了。”
“师姐,我观看杂记说到五行预感,难道杨长老通过摸骨就能摸到吗?”令仲云对这个摸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后世他从未听说过有摸骨之法能够探测到人的天赋。
“五行预感只不过是引气入体的一种方法罢了,要真正的勘探天赋,还是需要摸骨。一个人肉体可以再生,唯独一身骨头不可以。骨承载着气,气通便可以周转全身,施展法术。”
五行预感只是引气入体的一种方法?令仲云大为震撼,称得上是重塑观念。
原来在后世大为盛行的五行预感,放到现在居然只是引气入体的一种方法。原来后世竟然本末倒置了?后世测灵根,测出灵根才能有各门派给出引气入体的法子初探修炼。
令仲云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畅了,一时之间竟觉得腿软。听到这话,他才放下了自己几百余年修仙者的骄傲与冷漠,重新审视自己和这个时代。
他开始害怕这个世界的未知,却又向往高深的秘法,如果五行感知法仅仅是天元宗这一门派用来给新生一代引气入体的方法,那么更高层的那些秘法呢?他的眼中一片火热。
势必留下!
过了两三日,估摸着这些小萝卜头玩的差不多时,光敏才带着这一干人等回到宗门。
天元宗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大气磅礴。令仲云仔细品味这三个字,看这三个字,有骨有劲,势如破竹,笔走墨游之间一股洒脱自在之韵。与这厚重的大山浑然一体,浩气长存。
不禁让他畅想,写下这三个字的人应该是何等的人物。
天元宗,千年前的巨量宗派天元宗;书上记载的天元宗,这时,真实地在他眼前展开,云雾慢慢消散,舒卷出它真实的模样。
从今日起,他也算是天元宗的弟子了,不禁心下澎湃。
光敏带着二子拜见掌门,天元已在正殿等待。
“拜见掌门。”算是第一次见面。
天元微笑,把两小孩扶起。她仔细端详令伯生,与俗世年龄一般的儿郎并无什么不同,若说真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是长得俊俏了些,身形过于纤细了。
这眼角一滴红痣,真是惹人怜爱。天元感叹道。
“你便是伯生吧?今日起你便拜入我门下。你们这一辈是光字辈,今日初晨一抹光华乍现,是个好兆头。为师则赐名为光华,如何?”
“光华谢师尊赐名。”令伯生跪下,行拜师礼。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三徒弟了,你大师兄光月有事在身还未回来,你二师姐光敏,我就不多说了。让你师姐带你下去挑个喜欢的院子,明日跟着你师兄师姐们一同修习。仲云也一起去吧。”天元嘱咐几句,不再多说,只让光敏带着两人去西园挑院子。
光华?他是光华?
《天历十九》第二篇光华,记载到:光华,第二十六代天元宗掌门,精通符咒丹药,天书衍变。世称天眼之子,后诸天大战为救宗门众徒自爆。无人再知天衍术。
真的是光华吗?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么清楚?我在哪里看见的《天历十九》?那是什么?
令仲云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被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后面有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他的命运。这种心神被掐住的感觉,让他倍感不适。
那我呢?那我存在的意义呢?
令仲云从小就知要顺应天命,应四时而为。万事万物皆有规律,皆有定数。
皆是因为他能冷眼旁观,不做红尘客。可如今他就要被卷进诸天之战里,浩瀚如烟的历史扑面而来,简直令他无法呼吸。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作为个人的渺小。
“师姐,我也要去吗?”令仲云轻声问道。
光敏不曾在意令仲云的不同,她点点头。“明天你也跟着光华一同修习,下午早点回来。”
掌门人的山峰定是顶好的,但天元门下弟子并不多,东院自然是天元修炼之地,连着个向南的洞天福地。西园是弟子们日常起居之地,各院互不相通,有基础的阵法保护。院子建的一样,没什么可挑的。
令伯生看好了中间一个院子,满墙月季,桃花灼灼,花开正浓,一院子春意袭来,美得很。
“师姐,就这个吧,我很喜欢。”光华请示光敏,点点头。
“仲云呢?”她问到。
令仲云随意指了个带竹的院子,“师姐,那院子不错。”
“嗯,等会儿执事堂的师兄姐会把你们生活所需物品拿过来,把你们的东西放到各自的院子。我带你们去逛逛天元宗。”
两人点头称是,光敏带着他们走遍了小半天元宗,令仲云感叹,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宗。天元宗一宗三门,三门各修法、武、杂家,三门各十八道精修,谓之十八诸峰。除外设藏书阁、执事堂、灵园、日月台,洞天福地不计,绵延千里之地皆是天元宗。
博而精,三门十八道不拘主修,皆可修习。亲传弟子二三百人,内门弟子两千余人,杂役弟子六七千余人。
仔细一算,天元宗本部怕是有弟子万余。
半天将天元宗逛了小半已是极限,伯生仲云毕竟只是肉体凡胎,这一天见过不少东西,脸色略显疲惫。
“天元宗有免费的饭菜供应,你们还尚未引气入体,需要多少取多少,不要浪费就好。”光敏带着二人到了附近的食堂。
天元宗的饭菜的确是免费供应的,每日提供两餐。种类繁多,但也仅限于普通时蔬,像那内含灵气的食物,单设在二楼,需要灵石购买,当然,价格非常昂贵。
伯生仲云来到天元宗就未曾进食,早已腹中空空。现在也不拘是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
就近取了碗面,开动。光敏已经引气入体,辟谷多年。
“你俩吃完饭就回自己院子吧,我还有事要询问尊长。这是我宗特有的传音符,若是有什么事情对着它唤我的名字即可。”
说完,光敏拿出传音符,就是一个小方块子,不过外圆内方,跟铜板差不多。
二人点头,恭送光敏。
令伯生吃完面擦擦嘴,嘴巴翘的老高。“行了,你也看见了。走吧,那就。不过你现在不可以叫我堂兄,你要叫我光华师兄。”眼底的骄傲和炫耀止不住。
令仲云一时间还没有把这眼前的蠢货和《天历十九》中惊艳众生才绝天下的光华配对起来,但一想到他是光华,就让令仲云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还不行吗?”令仲云无师自通了敷衍之术。
二人回到西园,分道扬镳之时,令仲云突然转头对令伯生说道:“令……光华师兄,你要好好修习。”
“哼,那还用你说。”月光清冷,洒满庭院,也洒在了这个年少稚嫩的脸庞上,光华面若好女,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洁白无瑕。一颗红痣点缀着,风华正茂,眼前这个少年,骄矜极了。
此时院内静谧安详,令仲云看着光华进入那春光四溢的院子,好像又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他又想起了那似判词的野史杂记,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突然停下,对光华那样说。
大概,也许。
是自己害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