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结束之后,李翊君并未听到令望泽私下任何关于他的话。无论怎样,家庭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只不过因为不公平罢了。
卫长春抱怨,“瞅瞅你父亲,不像是个父亲。那俗世儿子赶考的,父亲还得操心一下呢。求神的求神拜佛的拜佛,哪像那个蠢货。”
“母亲,这一别有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是很久。”李翊君打了其他主意。
“是啊,这一边也不知道是多久。可怜你年纪轻轻就要离家。”说着说着,卫长春开始的那股子兴奋也不见了。
“母亲,若要分开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呢,若是我思念母亲,就只能对着月亮,千里共婵娟了。”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说出这般令人惆怅的话。
“云儿,这枚玉佩你随身带着,若是想娘亲了,就看一看。这玉佩可是你外祖传给我的,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卫长春一把把李翊君揽在怀里,把玉佩套在了李翊君脖子上。
玉佩拿到手了,李翊君才不慌张。他总觉得,自己重生与这枚玉佩有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枚玉佩攥在手里才行,所以借着出门远行,才让卫长春把这枚玉佩交到他手里。
“你那个父亲啊,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令伯生难道就有那么好,让你父亲失了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父亲的儿子呢。”
说着说着卫长春又开始提起令望泽,她始终都咽不下这口气。
李翊君对今生今世的父母感情并不深,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知道母亲卫长春的唠叨只是因为见不得父亲一碗水端不平,更何况被偏袒的对象是一个外人。
“母亲,您一向知道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堂兄可是伯父去世前亲手交到父亲手里的,做的光鲜亮丽,不过是怕落人口舌而已。”
卫长春虽然从小到大一直被呵护着,但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子又有几个真的心思单纯。
一听这话,卫长春也不再抱怨,摸索着儿子说的这番话。
“云儿,你的意思是?”
“母亲,你想想。咱们家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整个令家,我和堂兄的资质算得上咱们这一辈最好的。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和堂兄的资质也没有好到天元宗派出长老亲自迎接的地步。”
李翊君正襟危坐,漫不经心的看着桌上精心修饰过的盆栽,轻轻抚摸着这些花们。
“母亲,您看堂兄来到家里十几年,他有的,难道父亲没有给我吗?就连我摔下寒潭,难道就真的没有父亲的手笔吗?”
卫长春一脸惊疑。
李翊君一笑,“母亲不必担心,只是昏睡外加闭院休养这么多天,足够我想清楚一些事情了。”
“云儿……”卫长春一经提点,整件事算是想通了。
是了,虽然她这么多年都在抱怨丈夫令望泽偏心,可该属于云儿的那一份,从来都没有少过。令望泽是希望仲云进天元宗的,可是天元宗派出长老来令家亲自接走令伯生,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冷眼看了令伯生十几年,令伯生如何,作为家主真的不知道吗?不见得,只是怕令伯生这一走之后,令家再难攀上天元宗而已。
可是令望泽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令家也不想失去一个把自己弟子送入天元宗的机会。一要引起长老的怜惜,二要令伯生亲自开口,有个由头。
别说算计令伯生,让令望泽心生内疚。就算令伯生不心狠手辣,令望泽也会想方设法让令仲云引起陈长老的注意。毕竟天元陈长老亲自接走令伯生这件事,足够让令伯生和令家危机四伏了。令仲云就是令家的备选。
预防着令伯生数典忘祖,背弃家族。
不管令仲云最终有没有留在天元宗,至少他在天元宗修习的这一年里能学到很多东西。日后哪怕回到本家,对令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可估值的财富。
说到底也只是因为令家驻扎于俗世,相较于其他家族,显得后劲不足,只有一位已不在人世的老祖是不足以震慑这些宵小的。
“母亲,这件事情不宜声张。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吧。”茶一饮而尽。
卫长春点点头,不作声响。
“云儿,”卫长春一声长叹,眼前少年才十岁出头,却颇有一番游历世间万事心平气和的老者姿态。
“你长大了,为娘很高兴。”她摸摸李翊君的头发,半是感慨,半是欣慰。
他笑笑,不说话。
您的儿子怕是听不到这番话了。
果然,如他们所想,要离开的那天晚上,令望泽传话让他去正院。
晚,月洒庭院,一派静谧,盈盈月光照耀,温柔舒适。
“我叫你来,你应知道。”
屋内只剩父子二人。
“我知晓,父亲。”李翊君不作他想,也不愿意给令望泽说教的机会。
“你……知晓就好,天元宗不允许弟子带仆从,你和伯生二人究竟不同。去了天元宗,万事小心为上。勤加苦练,少说多做。令家也没什么能帮你的,天元宗山脚下有个当铺,若是需要钱财银两,只管去取就是。”
李翊君点点头,知晓了。
“仲云……伯生性子扭捏,记住去了天元宗,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要相信。”
“仲云知晓。”李翊君仍旧表示知晓,见令望泽面色明明灭灭,有事在心口难开的模样,也并未多说。
作为家主,他无疑是合格的,知晓侄儿靠不住,不一定能给家族带来多大助力。就是自己儿子硬塞也要塞进去。
令伯生向来高傲,与令家子弟关系并不密切,除了令仲云看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非如此,当父亲的怎会算计自己的亲儿子。只不过他这一辈子再无法知晓这一算真正把自己儿子的命算进去了。
令仲云的灵魂到底在何处,无人知晓。
“父亲保重。”
说着,离开了正院。
翌日,陈阙带着二人离开,去往天元宗。
自然是御剑而行,三四个时辰便将二人带到天元宗山下。带到天元宗名下酒楼后,又不见了。只是叮嘱二人在此休整一番,他去去就来。
酒楼里
“云弟,你我二人,可要相互扶持啊。”令伯生一脸老道熟练,哄骗令仲云。
李翊君烦透了令伯生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令家是如何教养男子的,小家子气。还两面三刀不要脸皮。
真是个蠢出世的王八羔子。
“云弟……”见令伯生还要说话,李翊君连忙打断。
“行了,令伯生,没有其他人了。”别演了。
“哼,你算个什么东西?如今我说互相扶持,不过是抬举你罢了。天元宗云家子弟只有你我二人,就连你能进入天元宗都是靠我。如若不然,你觉得凭你的资质有机会进入天元宗做预备子弟吗?”
果然,这副模样倒比之前的顺眼些。
“好了,如今你已经把话讲出来了,我们也就算井水不犯河水。”
“那便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这一年之后你不能留在天元宗,也不要怪我不顾情分。毕竟今日你我二人的身份已然不同了。”令伯生自以为卸下面具,趾高气昂。
李翊君一阵无语,转念一想,算了。何必跟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计较。还心思深沉,过于抬举他了。
“行行行,你说的都是,我说不过你,行了吧?”敷衍了事了一阵,李翊君答应到,转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临走前令望泽给了李翊君一万两白银,让他不要节俭苦了自己。
正巧天元宗山下可谓一片繁华,来的时候见商家店铺吆喝,也是要收银子的。
来都来了,总得让他见一见千百年前的市井是何模样吧。
稍作休整,跟天元宗酒楼的师姐打了声招呼,这就准备见识见识天元山的繁华。
果然,跟千年后市井并无什么不同,但一些吃食药材,他并未见过。
好比这玉林酒,说的是神仙喝三碗都得打三转。他凑近一闻,哪怕就是他这样的凡夫俗子,都能闻到这酒不同,极其霸道,冲天香气透满楼啊。
李翊君活了有几百年,喝过的数不胜数,也从未见过这般闻上一闻气劲如此大的酒。一看价格,嚯,好嘛,一块灵石。
算上令家给他的万两白银,也只够喝一杯的。
摇摇头,继续沿着这条街往下走去。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药材。
快要走到头的时候,看见了药材店。
“小公子要看什么,我们这家店是天元山最齐全的。童叟无欺,您看,这是我们店的药材录,您若是有需要的,旁有纸笔,写下药材和地址,我们送货上门。”药材店看着也不大,态度蛮好。
李翊君接过目录,“多谢店家,我只是对这些花花草草的比较感兴趣,可否在贵店阅览这药材录?”说着,掏出张银票。
店家见李翊君像是哪家小公子偷跑出来的,又在天元宗山下,藏龙卧虎之人,不知凡几。也不推辞,接了银票,请李翊君到隔壁铺子,还递来了茶水。
李翊君翻阅药材目录,李翊君作为散修,对丹药也是颇有研究。现在一翻阅发现有好多药材在后世都失传了,有些甚至都没有写在后世的药材名录上,从未听闻过。
但最基本的几味炼丹药材名字不变,功能大致相同。终于在最熟悉的领域让他一个外来人安心。
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由身至心,让他开始期待在天元宗的生活了。
这边,陈阙回了天元宗。令家的这位定海神针在天元宗也算是地位超然。
毕竟那手天眼术是别人想学也学不来的,令老祖凭着这天眼术为天元宗挡了多少危机,这般对宗派卓越的贡献才值得天元宗派陈阙去接令伯生。
“掌门人我已经接回来了,不知道对这个小孩儿是个怎样章程?”
天元宗掌门是个女子,眉目之间一派祥和,一袭鹅黄色大袍,一根素簪,并未有多余装饰。
“陈叔辛苦了,伯生那小子就先放在我门下吧,对外就说是令家派来悼念令师祖的。”
陈阙点头,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什么事比修炼更重要,“掌门,令家把他们少主也送来了,权当是个预备子弟即可。我先闭关了,有什么事传音符给我。”
天元宗掌门历代皆是天元。
女子皱眉,令老祖留下的天眼术太过精密深奥,哪怕就是她这等天赋,习得良久也才窥得一丝奥妙。说句托大的话,师祖留下的密札也许窥见了天地法则,这也可能是师祖后来迅速衰败的原因吧。
天机第九层,是个什么模样,她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能够达到了。不过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光敏。
想起爱徒,天元周身都显得慈爱了些。
“光敏,速来,为师有事。”
不一会儿,门外便走来一个人,那人形态自然,颇有一股傲梅寒竹的凌厉,观其面,称得上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妖娆如此,却眉眼平和,矛盾极了,她一身素净,不爱装饰。那便是整个天元宗的天之骄子,光敏。
“敏儿,天眼术修习得如何了?”天元慈爱,一半给了天元宗诸弟子,一半给了光敏。
“师父,令老祖留下的札记太难了,最近几个月休息也只是艰难进行些许。”光敏微笑,“我猜今日师父叫我来肯定是有事的。”
天元点点头,“确实,师祖的后辈伯生到了山下,我的意思是,让你去接他。伯生是你令老祖弥留之际嘱咐我一定要把他带到天元宗的人,且把他看做你的师弟吧,你可能要年长他几岁。总归他已在天元宗山下,是安全的。看你这几个月都不曾外出,那东西瞧多了也烦闷得很。权当下山玩玩,不着急回来。”
“是。”光敏一一听了,不觉唠叨。
果然,陈尊长去了就没踪影了。
两三日都未曾等到陈阙尊长回来,令伯生被天元宗的师兄姐们照看得死死的,令仲云还好些,对他的人身自由,看管并不严格,反正他只是个搭头。
再过两日,令仲云将天元宗山下这片区域逛的差不多了。酒楼终于接到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