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出泽海国南境，去北方，那就只有两条路：一条陆路，绕着山出盆地，驾车一般要十天才能绕出南境的外围山区；

另一条水路，从大青河乘渡船，沿江顺流北上，在中部下船，沿途一连经过数城，都不能停，直到水速减缓，才能靠岸，登上陆地。最快只要三天。

他们此刻就走的水路。

渡口处有一艘还挺大的船只，有风帆，但已经降下来了，还有有舱室和甲板。两个船夫都认识云顼，见了面就拱手，称先生。

这两个船夫一老一少，看上去像是父子，虽然天气还没转暖，他们却都穿着短袖，短裤，三人带着不多的行李上了船，他们就开动了。

因为是顺流而下，所以速度渐渐变快。一路上，渡船被水流裹挟着冲破不少波涛，虞尧觉得自己在坐过山车，要还是普通人类的话，那恐怕都会吐出来。

副院长倒是已经习惯了，还能站在船尾和掌舵的船夫聊天。

老船夫向副院长抱怨自己这工作不好干。虽然从南境到北方一路上不用出什么力，顺水流往下就行，但想要从北方回到南境，自己就得从大泽湖西边绕一个大大的圈，在各种支流和主流上逆流往上。

要是跑错了河道就还得绕，各地的口音又不同，河道也时常变化，问也问不清楚，只能照着地图和记录仔细比照。

老船夫唉声叹气：“我们祖孙三代都是做船夫的，为了做这点小生意，特地认了不少字，就是为了看懂地图。结果我爷爷那时候的地图换了一次，我爸换了两次，现在，我已经换了四次地图了。

“每次只要出航一回，地图上所有的字就都消失了。再这么下去，我要出航，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副院长安慰了几句，告诉他迟早这个恶魔的诅咒会被破解。船夫就陪着副院长一起诅咒那些恶魔。

王衍则在船尾，和那位年轻的船夫唠嗑。他还弄了个鱼叉，要在航行途中捕鱼。

本来，年轻渔夫当他胡闹，毕竟航速这么快，拿着个鱼叉怎么可能捕到鱼，但王衍立刻用行动打了他的脸，一连插上了三只大草鱼，个个活蹦乱跳。

“你可真不像高门大户的子弟。”云顼院长见状说道，他从来没见过那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像王衍这样，不论读书、射猎、打架闹事还是捕鱼，样样都会的。

“是那些高门子弟不像人，”王衍回了一句：“这都是我在外历练出来的本事。”

“说的也是。”

船里有个专门做的架子，还有一口小锅，方便他们在江中煮食。他们拿出油布包着的木炭，烧起火来，随便刮了鱼鳞，去掉草鱼脏器，将肉剁碎煮熟，撒些盐，就开始吃了。

鱼肉非常腥，刺也多，煮成一锅乱糟糟的鱼肉后，即使配上干粮也难以下咽，虞尧有些受不了，便没动鱼肉。但云顼和两个船夫倒是吃得很高兴，他们还称赞王衍手艺不错。

老船夫也问道：“云先生，您吃得惯这东西？”

云顼答道：“少年从军勤王时吃过，所以还算吃得惯。”

“勤王？什么时候的事？”虞尧对这些历史故事总是很感兴趣，书院里很多书籍在反复誊抄，以及为尊者讳后，都语焉不详的，各种事情都讲得模模糊糊。他想了解历史都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应该是四十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小。也是个灾年，离方又打过来了……先帝召集全国百姓勤王，我那时候热血上涌，也自备武器粮食入伍，跟着南境的军队沿河北上。

“结果离方人退兵了，北方粮食又不够，便派信使遣散了各地的勤王军队。我们当时还在中部，粮食告罄，又被遣散，当地粮荒买不到吃的，很多人都差点饿死，有河边的大户给我们送了些鱼，我们就断断续续吃了几十天，最后我家人才托关系把我捞出来。”

虞尧听到这个故事，感觉类似的故事自己在地球就听过：“那其他勤王的人呢？”

“能回家的不到一半。”

所以说，离方还没打过来，泽海就因为募兵勤王的事元气大伤了。这组织能力确实拉跨。

虞尧忍不住评论道：“在自家地盘上都保障不了后勤，那还勤王干甚？先王没有脑子的吗？”

虞尧以为自己说话声不大，但还是被云顼听到了。他脸色大变，确认两个船夫没有听到之后，云顼把虞尧拉到了船舱里，严厉呵斥道：“你不要命啦？”

虞尧也自知失言，这里毕竟不是地球，就算在现代社会，也要注意言谈，自己确实忘乎所以了。

他刚要道歉，忽然从汹涌的浪潮声中听到船夫的惊呼。云顼也没听虞尧道歉，只是丢下一句：“这些事，就算是真的，你更不能去说，知道了吗？”

虞尧点头称是，随后和云顼又钻出了船舱。

那两位船夫，还有王衍三人正盯紧一艘大船——这艘船比他们的船大一号，上面的人还挺多，手里还都拿着棍棒、绳索、弓箭这类东西。

他们紧盯着虞尧等人的小船，渐渐地靠了过来。

“是水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