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又复活了。
虞尧问道：“我不是把你彻底打成肉渣了吗？”
“我是在你的脑子里孕育出的人格。我的存在不依托肉体，所以我不会死亡，只要有人认识我，我就能在他们的脑中苏醒。”
说完，这个寄居在王衍身体里的家伙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虞尧坐下，他继续说道：“第四点，就是你那些无谓的仁慈了。张有德，云顼，那个配解药的医生，这些都是早早察觉到你有问题的人。
“可是，你就是放着他们不管。
“如果我是你，我早早就会宰了张有德，让云顼意外身亡，那个医生配完解药，我就会趁着祥瑞降临的这些天，将整个药坊连同里面的学徒一起，放把火，全烧了。”
虞尧对钱塘的话不置可否。既然现在看不出他说教的目的，只能在内心盘算着如何对付他。
“你在想什么我是知道的，虞尧。”钱塘不屑一顾地说道：“不用盘算着暗算我，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要我愿意，我还可以控制你的身体，把你和王衍的意识一并抹除。但我没有，因为我也在好奇。”
虞尧警惕地问道：“你好奇什么？”
“我想知道，我是为什么而诞生的。”钱塘很诚恳地说道：“我觉得我们都遗忘了很多东西，虞尧，你可以把我当成星辰生命在你体内催生的第二人格，也可以把我当成人格化的星辰生命。
“但我并不认为，我只是你觉醒星辰生命之力时，伴随而生的心魔。
“我也和你一样，完整地经历了十八年的生活。我有独立的人格，我有完整的人生，我在你脑子里构建的那个世界有家人，有朋友，有同学——当然也包括你。
“我有自己的梦想，希望挣大钱、光宗耀祖、娶漂亮老婆、成为人上人……我有爱恨和欲望，我和你的自我认知也完全不同，所以我一定是真实的。
“在坐上那辆去往大学的列车前，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王衍出现，紧接着，你发觉了梦境的漏洞，开始苏醒。在那个瞬间，你和王衍海量的记忆才灌注到我的意识里，我才真正了解一切。
“我这时候才知晓我所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你的臆想，我也只是星辰生命塑造的幻影。而真正的地球早已被星辰生命吞噬，而我和我的家人，如果真的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存在过，也都注定死亡了，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我毫无疑问，是真实存在的！我拒绝承认自己只是个臆想出的假人。但众多混杂的记忆确实让我产生了疑问。
“我需要弄明白，星辰生命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为何而生的？还有，你，以及地球老乡会的众人，到底是为何而穿越的？
“这一切只能在你幻想那个世界找到答案。在那个星辰生命刚刚降临地球，最后的末日还未降临之前的时间线。
“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虞尧。”
王衍的面目被钱塘操纵后，显得相当阴沉。
他黑着脸，终于说明了自己的目的：“让那个虚构的世界继续推演下去，让时间继续流动，直到末日降临的那一刻。我要亲眼看看，那些会毁灭世界的星辰生命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虞尧没有直接回答，但他脑子里的想法已经被钱塘感知道了。
钱塘哼了一声：“少不了你的报酬，虞尧，那个世界的推演对你也有好处。你真以为穿越是什么烂大街的事，走狗屎运一样就能撞到？你来到冥海世界必定有真正的缘由，我可以帮你迅速掌控你体内的力量，让你变得足够强大，让你去探寻真相。”
虞尧摇了摇头：“我还是无法接受。如果让其他的人格寄宿在我的脑子里，这是对我的威胁。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才是我意志的唯一主宰。”
“我也不想和你共享一副身躯，我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家伙。只要你继续开发星辰生命的力量，学会体外分裂，我就能从你身体上分裂出身体，获得属于我的自由，也能和你一拍两散。
“这就是我的要求，我会保护你和王衍等人的安全，但你们也要让幻想的世界时间继续流动，直到星辰生命降临，世界被吞噬的那一刻为止。
“哦，还有，如果我们到时候矛盾不可调和，我也会用你分裂出的身体离开，和你们一拍两散。”
这个听上去倒还算可以接受，但虞尧依然心中疑虑，他还是在担心陷阱。
钱塘也有些不耐烦：“不要婆婆妈妈的。我对你们有绝对的实力压制，要不是看在朋友分上，我要想抹杀你们，早动手了。我只要一个态度，你同意了，王衍立即就会苏醒。”
“你为什么不跟王衍商量？看看他愿不愿意？”
“我当然和王衍探讨过了，不过他似乎不太愿意配合，被我关在了脑子里。”钱塘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王衍现在就在听着我们的对话，他还这里在骂我呢。”
“随你便吧，我们现在似乎是没法反抗了，只能同意了。”
虞尧只得屈服：“保证我和王衍的人格独立与完整，我会给你你需要的一切，只要你不在誓言中玩什么花样，或者制造什么语言陷阱。”
“这点你大可放心。”
钱塘变出一张合同，上面写着甲方钱塘，乙方虞尧。
甲方将帮助乙方“在一年内掌握并开发出足够毁灭一个中型国家的力量”，并保证不对乙方的意识造成伤害。
乙方放弃与甲方的敌对行为，保证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冥想，通过冥想进入那个幻想世界，协助钱塘探索星辰生命的真相。
当双方产生不可调和的分歧，希望中止合同时，乙方需要给甲方制造出一副身体：该身体需拥有星辰生命之力，可以长生不死。
虞尧在心里骂了一句，在乙方上签了名，甲方钱塘也签了个名，两人各自念完一遍合同后，放了一把火，把合同烧了。意思是这份合同由老天爷当公证人，这个仪式就算完成了。
虞尧见合同已经变成一堆飞灰，便催促道：“如今合同也签了，你还不快把王衍放了！”
“我先睡一觉，等醒过来，这个家伙就能重新接管身体了。”钱塘说完，掀开被褥，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虞尧在屋子里焦躁不安地转了几圈，又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见床上的家伙睁开了眼，赶忙凑上去：“王衍，你醒了没？”
“王衍没有醒，我是钱塘。”钱塘骂了句脏话：“你在屋子里这么闹腾，我怎么睡得着？”
“我给你一棍子，把你打昏更快当！玛德，睡个觉都这么久，高中那阵子哪次不是趴在桌上，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姓虞的，不要对我抱有过大的敌意，我虽然冷漠了些，但比王衍这种缺德的人渣好得多，你要不放下那些无所谓的良心，学会和敌人心平气和地谈话，你以后迟早会和他决裂。”
“他虽然有些混账，但总比你这种东西像个人样。”
“真的吗？”钱塘冷笑起来：“你以为之前从地下窜上来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虞尧随口答道：“是叫什么‘人面血瘤吧，不是你说的吗？”
钱塘又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又为什么冲着我们过来了？”
“那张人脸有点像巫盛，又有点像张有德——我猜是那个巫盛死前留了后手，把张有德吸收了，变成了那么个丑陋的人面瘤子，过来找我们寻仇。”
钱塘笑了笑：“猜对了一半，那个巫盛确实留了后手，但他只是个小角色，他那些把戏在王衍这种老怪物眼前是不够看的。
“别忘了，他死前双腿被你斩断后，可是沾染了些王衍的血液。这个人面血瘤是王衍自己招来的，你可以问问王衍，这些天他都操纵巫盛干了些什么。”
他们不再说话了，钱塘也终于睡着，过了一会，听到床上传来一阵鼾声，又过了会儿，鼾声逐渐减小，王衍睁开双眼，鲤鱼打挺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王衍，这次是你吗？”虽然气质对上了，但出于保险，虞尧还是得问一句。
“这次如假包换……钱塘那狗日的！靠，差点就把我弄死了。”王衍咬牙切齿：“虞尧，这些天的事情我都知道，现在我们真有些麻烦了。”
那天虞尧在幻想中击杀钱塘，但并未将他彻底消灭。
王衍刚远程协助虞尧获胜，谁知道钱塘后脚就在自己脑子里复活了。他们在意识里对峙了七八年，也就是现实的大概三四天。
期间，王衍根本无法分心去治愈手上中的毒，注射了解毒剂之后也不得不断腕自保，但最后还是被钱塘击败，占据了身体主控权。
“对了，王衍，”虞尧忽然想起了钱塘说的话，便问道：“钱塘说那个什么‘人面血瘤’是你招来的，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衍原先还在慢慢咧咧，听到虞尧的问题，顿时沉默了，过了会他才开口：“嗯，这个 解释起来可能让你不太舒服。”
“你直说就行。”虞尧说道：“可能是钱塘希望挑唆我们的关系，所以我觉得有问题还是尽早问比较好。”
“好吧……首先，你要知道，觉醒了星辰生命之力后，我们的血肉就不是普通事物了。离开本体的血肉，如果沾染了毒素，无法恢复，那多会转换成纯能量逸散，造成环境的异变，就像这些天你见到的祥瑞。
“如果没有转换成能量，那就会保持正常状态，但实际上血肉还是能被远程操纵的。沾染了我们血液的低等生物，都有机会变成我们的奴仆。我们甚至能掌握这些奴仆的记忆，操纵他们的身体。
“那个巫盛，他当时尸爆并非是为了和你同归于尽。他其实留了后手，在送给张有德的好运香囊里放了个备用的眼珠，他的脊椎也得到了加强，逃过了爆炸。
“在尸爆后，他的脊椎循着香囊的标记，溜到了张有德家里，寄生到了张有德身上，杀光了张有德全家，吸饱了血肉，变成了个怪物，拥有了脑子。这时候被我感应到了，我顺势操纵了一下。”
虞尧稍微惊讶了一下：“张有德全家被杀了？哦，挺可怜的，那你操纵了这个家伙之后又干了什么？”
王衍忽然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对城外那些流民怎么看？”
“流民？”虞尧愣了一下：“那些流民，这些天应都散了不少，毕竟祥瑞降临后，粮食危机应该化解了，城外也都是植物，没地方住了，他们应该都回原籍老家，准备务农了吧。”
“……你想的有些天真了，现在这到处都是森林阻隔，他们怎么回家？他们的田地也早就贱卖了，回去也没法务农，这些祥瑞生出的食物只能保证他们一时活命，不是长久之计。”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些流民迟早都是麻烦，所以我就打算合理利用一下——我操纵了张有德和巫盛融合的怪物时，因为正好在和钱塘对峙，处于昏迷中，手臂上又中了毒。我需要额外的能量注入才能恢复身体。
“所以我就操纵这家伙，去了城外，杀了几千个流民，把他们吞吃了。上千人的血肉凝缩成的精华，就成了你看到的那个人面血瘤了。”
“那个血瘤并不是什么敌人，就是回应我召唤，送货上门的补品而已。被你当成敌人毁了，其实还是怪可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