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独孤隐的脸色顺地沉了下来。他背后一道青碧色的身影若隐若现,传出“滋滋”的声音,像是蛇在吐着信子。
独孤隐一句话都没说,但这不意味着他会认同眼前的人走进来。
门口的道士笑了笑,走进来卸下背上的剑,不顾独孤隐的反对,一把把他揽入怀中。
“小青,蓝哥,我回来了!”
独孤隐忙地把他推开,十分不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是观棋?!”
李观棋笑了笑,伸手摸摸后脑勺,吐出嘴里的草,笑着说:“现在可不能叫我小道士了,我已经是归一道门道子!道号逍遥,你可以叫我逍遥道长。”
独孤隐也笑了,像是自嘲一样,他伸出手用力锤了李观棋胸口一拳,像是在斥责李观棋多年前的不辞而别。
“行了,翻篇了。”独孤隐说出这几个字,便转身走向里屋。
“白尘哥哥病了,你最好来看看。”独孤隐伸手拿药喂给蓝白尘。
“什么?蓝哥病了?严不严重?”李观棋跟着独孤隐的脚步走向里屋。
“不严重,才昏迷两年,还不值得你在乎。”独孤隐喂完药,顺手把残渣收拾了,将碗拿去清洗。
李观棋大步跟上独孤隐,手搭在独孤隐的肩头:“等会,你先别走,谁伤的?我给他报仇。”
独孤隐懒得回头,“用不着你了,伤他的人已经暴毙了。”
李观棋一愣:“你干的?”
独孤隐转头,脑袋中闪过一片碧青的影子,他嘲弄一笑,“或许是吧。”
李观棋闭上了嘴,走到蓝白尘的床前。
蓝白尘此刻仍然躺在床上。
木床是檀木制的,距独孤隐所说,他找人在床上下了阵法,能加快恢复疗程。可是蓝白尘依然虚弱的躺在床上,了无生机。但即使蓝白尘两眼泛白,他身旁桌子上的花盆里,却永远开着鲜花。
李观棋看着昏迷的蓝白尘,不禁有些痛心。他向后一倒,肩椎紧贴着椅背。他和独孤隐一样,想起了以前的事。
李观棋,宣清郡天权之界归一道门弟子。
幼年李观棋随大长老张之麒一众下凡历练,辗转多郡。在溪尘郡时遭遇土匪袭车。
那天风雨如晦,出现了乌鸦。
归一道门的马车算不上豪华,但至少兼顾颜值和稳定。自然是不会被几个小小山匪冲散的,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山匪”能重伤归一道门大长老的呢?
归一道门到现在都没找到哪家派来的,但,李观棋七岁那年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乌鸦。
能驱动乌鸦这类兽灵的有四个家族。
流世郡万兽山萧家、衹临郡望死谷陈家、穆冬郡驱鬼使都白家、渝时郡蛊醉渊崇家。
四家中,萧家十八岁以下要修炼与灵兽签订契约,十八岁以上者,八成闭关、留山,一成入凡历练,一成加入雪朝十九势。归一道门多年隐世,又不显山露水。自然不会被历练和加入其他十九势的人迫害。
陈家又赶上战争年代,正是忙着入殓赚钱的时节,又有哪个小辈来得及劫道?
白家家主白悲啟多年前入道门求道门剑魂灵,想要靠灵体修炼。当时正赶上当代天师张应归闭关,白悲啟这个人,说好听点是不会审时度势,说难听点就是轴。招待他的道门二长老张之麟脸皮薄,拒绝无用只得与白家主斡旋。斡旋了将近一个时辰,大长老张之麒可忍不住了,怒斥白悲啟给脸不要脸,动了肝火一掌将白悲啟这个七阶四品灵尊打出山门,顺带废了白悲啟的经脉,导致他无法修炼。自此,白家子弟与归一道门世仇。
至于崇家,崇家先祖崇衿儿与大景神将薛平川夫妇当时生活甚至还是倚仗道门的,薛崇两家也用两家至宝「上卿密库」、「九转灭欲蛊」立下永视归一道门为上宾的誓言,崇家自然不会出手。
这么一看,袭击长老的或许只会是白家了。
可是,为什么我对白家恨不起来呢?李观棋摸摸下巴,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他眼中呆呆的闪过几幅画面,而每一幅的主角,无不是蓝白尘。
对啊!李观棋一拍手。
如果白家不对归一道门出手,那我怎会遇到蓝白尘?
这么说来……我不仅不恨白家,甚至还……要感谢他们?
李观棋想到这里,忙摇摇头。
不行不行,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事可不能干。
李观棋默默坐着,看着蓝白尘的眼睛,突然,他好像发现蓝白尘的眼皮好像动了一下?
独孤隐收拾完房间后擦了擦手走了过来,听到李观棋说蓝白尘好像醒了连忙从床边柜中取出皇室通讯器报告。
那是一个由珠玉做的长条状灵板。
灵板,指注入灵力的扁平物体。在上面雕刻阵法可以成为通讯工具。灵板最早由楚朝通天台神匠阳九龄所制,灵板历经多朝延续,到雪朝时,灵板工业已经十分成熟,逐渐传入大众市场。
独孤隐手中的灵板是蓝白尘刚刚昏迷时由当今皇长子雪清林送来的,听他说当今圣上想让蓝白尘担任驸马并给予蓝白尘一个皇室举荐加入启卿书院的名额。
在独孤隐发送蓝白尘苏醒的消息后,一炷香内,身为皇长子的雪清林赶了过来。
李观棋抬眸望去,只见雪清林身后还有个马夫打扮状的老者,雪清林半侧身,抬手向众人介绍说这是他的马夫。
马夫打扮的老者呵呵一笑,脸上竟有几分红晕。细细看来,精神面貌不错,体力更是和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差不多。
其实雪清林说这位老者是马夫独孤隐是一贯不信的。
首先是因为雪清林太能隐忍了,他太善于审时度势了。这种人才聪慧到甚至有几丝可怕。他身为皇长子,却甘心让出太子之位,并且他并不是纨绔子弟。独孤隐不愿意相信他,因为独孤隐根本看不透他,换作以前的独孤隐是独来独往惯了,他并不怕被捅刀子。
但蓝白尘怕,而且蓝白尘的身体条件也不再容许他被捅刀子。
当然了,独孤隐也不是什么睚眦必报的小人。他不信老者是马夫的唯一原因是不可能由灵宗来当马夫。
但不能公开说,毕竟至少现在李观棋还没发现,独孤隐不喜欢当异类。
独孤隐缓缓闭上眼睛……
他好像看到一个地牢,很深很深,深不见底。四周墙壁光滑,地牢中没有光源。唯一可以照亮四周的就是正中心上面的一道口。
独孤隐,不,那时候叫青隐。和几个小孩一起被丢下地牢,只因为他们体质特殊,就受到了过分的关注。
独孤隐不会忘记,在自己身旁的阿琪,因为幽闭恐惧而逝去。他永远不会忘记阿琪说的那句话。
“小青,我…达不到爷爷…的要求……接下来…就……就靠你了……”。
阿琪话音刚落,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独孤隐,独孤隐?”
黑暗中的独孤隐突然听到了李观棋的叫喊声,他赶紧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三人均关切的看着自己。
“我没事。”独孤隐擦了擦嘴唇,勉强苦笑道。
“小青?观棋?小雪?你们咋在这?”床上的人发出声音,随即做思考状:“还有,这位是……”
“蓝哥!”这是李观棋说的。
“蓝白尘!”这是独孤隐说的。
“嗯,白尘。”最后一句语气平淡无比的,就是皇长子雪清林说的了。由于语气过于平淡,还被李观棋瞪了一眼。
“所以,你们这是……”蓝白尘问道。
话音未落,蓝白尘就被三个关心他的人瞬间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