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薄日,晚江七十五年秋,中秋节。
热闹的商铺比比皆是,家家户户挂上了红色的灯笼。
可这些看着生机勃勃的商铺街市却也虚有其表。沿街延道的商户们虚情假意的笑着,这已不止是假笑了,就像往石头上堆砌了一个笑脸。
这里不久前刚刚易主。他们这些小商贩哪知道什么统治者的好坏啊!
他们都是富商阶层,统治者是否贪污是否腐败对他们来说真的不重要——毕竟钱又不是从他们头上剥削!
这很现实,晚江破灭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些商贩。
早在江太祖严安歌创立江朝时就设立了很多有利于经商的政策,目的是更快提升江朝经济水平。
但江朝中期开始,统治者志在偏安一隅。江哀宗时期,商农比例严重失调。江朝超过百分之五十的粮食来自海外,导致江朝货币迅速贬值,为后期农民起义埋下了伏笔……
是啊,晚江的这些商贩的想法也很简单。反正必须要死人,那就请你们这些“低贱”的劳动人民先死。
反正你们这些贱民活着也浪费粮食,不如死了为我们创造价值。
反观现在,这“该死的新皇帝”讲究人人平等,对他们这些大商户的税收翻了不下十倍!
还有各种条款限制他们的权利,现在连官都不让买了,又不让溢价贪污。没有了经济来源,也不能夜夜笙歌了!
这对富裕的他们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啊!虽然对基层人民倒是挺好的。
不过,这又与他们何干呢?
他们的眼睛很大,大到可以看见世间的一切珍宝奇兽。
他们的眼睛又很小,小到只能看见自己眼前的利益。
他们的视力很好,知道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
他们的视力又很差,差到永远看不到纵欲死去的人,永远看不到饥寒交迫的人。
引用这片商圈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层商户的一句话你就可以明白个八成了。
“这皇帝当的真是狗屁不通!倒不如让严岐来当!”
中层商户已经如此,就没有询问上层商户的必要了。
商户肆意大喊,没注意到被破案残堰旁的一位姓严的老者听到。
老者弓背弯腰,神情早已老态龙钟。
老者正在愁这件事呢,他是晚江皇族严岐的舅舅。雪若黎为除后患,全力打压严氏贵族。现在他们只能在街上游荡,等死。
这时,老者身旁的一位看起来忠厚朴实的年轻人起身扶着老者,带着几个人往酒馆里走。
“诶,你有没有听说过那该死的狗皇帝严岐还没死?”
“真的吗?那这旧皇帝现在在哪呢?”
“害,老天真是不公平,听说这玩意现在还在大牢里有吃有喝呢!”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咱雪朝已经风禾尽起,广得民心,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造反!”
“可是……”
说话的这位客人凑近另一位客人的耳边。
不一会,另一位客人脸上的神情立马改变。
“罢了罢了,一醉解千愁吧。这事也不是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可以决定的。”
言毕,这两位坐在酒馆门口饮酒的客人举杯畅饮、觥筹交错,完全没有在意有一队人马走进了酒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先前那个年轻人扶着老者坐下,正准备大喊小二上酒时,老者一伸手把他拦住了。
年轻人很不解,正欲问,突然老者阴森的声音缓缓传来:“儿啊,何必喝这破酒呢?我们若能迎回严岐,岂不……”
随即是一阵阴险的笑声。
老者起身推开门,半转过头来,对年轻人说:“去吧,把人召集起来,午夜子时集合。”又转回头来嘶哑低吟:“雪若黎,你果然没有这皇帝的命。”老人走了,只留下一阵桀骜的笑声……
子时,雪朝皇宫南门外。
从南门往里面看,好大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宫殿金顶、红门,这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从远处望去,雾气沼沼,瓦窑四潲,就跟一块砖抠的一样。占地面积之广,竟有一眼望不到尽头之感。高达五丈的南门牌楼上,有着雪朝两个大字。
南门左上角雕刻嘲风神鸟,在这些阴暗小人面前依然存在些许荣贵,而神鸟的左上角却在先前中不知不觉多了具身影……
先前的老者别着严家家徽,踱步到皇宫南门外八十步左右。
“来了……?”
伴随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老者猛的转头,瞳孔中的血丝近乎铺满了整个眼球,雍容华贵的服饰也遍布灰尘。
先前的男子毕恭毕敬的走过来,身后随着严家残兵五千人左右。他向老者行了拱手礼,同时毕恭毕敬的让一个身着白色短袍黑色长发铜眸的青年先行走了上来。
“父亲,光凭我们的力量估计不够,我特意请来了天青会下四堂总堂主杨瑜!”
老者听到了,急忙道谢:“小的,谢过杨大人出手!”
话音未落,只见他身后半步站着的杨瑜笑了笑,说:“严郁家主这是何必呢?我又不是白干事的,我也不想当大善人,是吧?”他邪魅地笑着,舔了舔牙齿,伸起两个指头,张开随即迅速蜷缩:“我要的不过是这皇宫中所有的妃子!”
那个男子连忙拱手:“可是杨大人,我们只是反扑,没有对抗禁卫军的打算……万一失手了……”
“啪”,杨瑜一章打在男子身上击飞四五十尺,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俊俏无俦的脸上透过几丝淡漠:“哦,你是不相信我杨瑜八阶九品灵尊的实力咯?”
“哼!看来你严家主也没有什么大志吗!”杨瑜转向一旁对严郁说。
“封儿!”老者急忙捞起严封,一阵黑烟散起,迅疾奔向严封随即转向杨瑜。严郁满面青筋,眉头死锁,和眼睛近乎黏到了一起。他恶狠狠地低声说道:“杨大人不要过分了,我严郁四阶八品灵尊虽然杀不掉你,但配合回魂散,重伤还是做得到的……”
“啧……”杨瑜面色些许难看:“严家主还真是疯狗乱吠啊!”随即摇了摇头,慢慢的往南门走,边走边摇手:“记得把答应的给我……”
严郁深呼吸几口,渐渐沉下气来:“严家子弟,复仇的时候到了……”
五千残兵扑向亭台楼阁。
“这些宵小之辈……”南门上的身影咬牙切齿。
“杀……!”
杀声满天起,黑云压天青。
皇宫,天牢。
严岐伤痕累累地躺在里面,听到杀声满天,勉强笑了笑:“是郁家主吗?”却又叹了叹气:“可是我严岐欺世灭才,雪若黎怎会给我生还的机会?”
“罢了,我就不要紧了。我们严家欺世百年,也该灭了……”
他看着天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严岐脑子里出现了一道身影,那身影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目如点漆,宸宁之貌、阳煦山立。头戴鹅绒箔金冠,身披金玉压帛棉衣。长发及腰,额前三两絮一别,是可谓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严岐落下几滴泪来,他呜咽道:“太祖……我严岐……对不起……起您……打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