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脑海里都已经预见了她哭闹的样子,最后,却是他多想了。恩,爷爷说的对,她睡觉的确很乖。
帮着少爷给小姐盖好被子,调试好房间里的温度,几个保姆就识趣的退出去了。
粉色风格的公主房,大到壁纸,小到扎头发的小梳子,全部都是进口的,材质规格也是上乘。
晚晚,孩子被照顾的很好,我们都很爱她。
呵,爱,庄严且深沉的一个词语,叶寒修却觉得讽刺,他竟然大言不惭的在心里觉得,他爱小乖,如果不是他的算计,怕是孩子是会选择一个父母恩爱,氛围轻松的家庭吧。
孩子清浅的呼吸,以及时不时的夹杂着嘬嘴巴的声音,他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难道这就是血浓于水吗?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就给他特别温暖的感觉,看到她,就会觉得世间所有珍宝也不过如此,不抵她一个。
小乖,他还记得这个名字是苏意晚给女儿取的。她就像一个精灵般,不哭不闹真的很是乖巧。
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想着,他终究会把孩子带走,那是他一开始的初衷不是吗?就把取名交给了苏意晚,名字她做主,孩子的人生他做主。孩子,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辜负世人,一辈子遭受良心的不安,我也不会把你当做牺牲品。原谅爸爸,不,永远不要原谅爸爸,他应该是最没资格乞求原谅的吧。
想伸手触摸女儿的脸颊,却始终拿不起勇气,只能蹑手蹑脚离开。
殊不知老爷子一直在门口等他出来,表情凝重,“和爷爷聊聊吧。”
“好。”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去了尽头的书房,那个自从爷爷反对他和顾姚的婚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的书房。
红木家具显得沉闷无趣,屋里的摆设老旧复古,壁灯,案己无不透漏着奢靡的味道,只有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华而不实,是有钱人装姿摆阔的惯用伎俩。
只是书房一角摆放着一张和整体风格极为不搭的蓝色学习桌,也不能说是一角,因为,那张桌子摆在最显眼,光亮最好的位置。
老爷爷拖拽椅子发出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勾回从前。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他和爷爷,只是是小时候的叶寒修和叶老爷子。
“三字经。”
老爷子手拿戒尺,背手而立,对叶寒修进行考核。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他是知道的,爷爷对他学业上的严苛近乎变态,即使那个时候,《三字经》、《论语》这些只是选取一些片段就行笼统的学习,他的爷爷还是要求他整篇一字不落的全部拿下,稍有差错就挨一戒尺,或是十遍,百遍的抄写。
小小年纪的他,无人依靠,只能依附着爷爷,心有怨气也不能反抗表现出来,他怕,惹怒老爷子,他会像自己的父母那样不要他。
好在,有人肯花心思管教他,而他,也确实很有天赋,从踏进校门那一刻,他的成绩都是稳居第一,从没得过第二。好在,爷爷除了在课业上严厉苛刻外,也是给过他很多温暖的。胃不好,爷爷亲自研究摸索着给他熬粥,生病了也是他整宿整宿不睡觉的陪着他,学校的一些活动也是他出席的。好像,他又是个不错的爷爷。
顾姚那件事,如果不是爷爷在背后把控着,他怕是这辈子真的是要在悔恨中度过了。于他,于绾嫣,老爷子都是恩重如山。
手掌摩挲着蓝色书桌,高度只到他膝盖上面一点,小时候的他,每次趴在桌上写作业的时候,脚可从来都是悬空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晃爷爷也是真的老了。
“还记得,小时候我逼着你,在那张桌子上背书写字吗?”
他孤僻冷漠的性格都是受他的影响多些,他对他太过苛刻,太过压抑的环境下,孩子的性格能阳光到哪儿去呢。可他没办法,他出手总好过他们叶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吧。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是没有指望了,作为长房嫡孙的叶寒修,是他唯一的选择。
老爷子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抵过千言万语。
“为了我好,我知道的。”
把他发配到基层从零开始,把他调离到总部,把二伯还有堂弟支开到远离西安叶家大本营的地方,他就知道了。他爷爷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以后把叶氏交到他手上做准备,掌权者必须要有智慧,有实力,还得有魄力。
顾姚的事,他给他选择历练的机会,让他可以独当一面,并在最后的关头制止。他给他成长的机会,也让他有试错的契机,放权的同时又牵着线,让他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手段,也深深给他上了一课,他输得彻底,输得心服口服。
“都说‘智者不入爱河’,可那样的人生是残缺不完整的,只要结果没有偏差,也是无可厚非的。”
“爷爷,我错了。”
他的后知后觉,差点失去了自己嫡亲的女儿,还把苏意晚推离身边。
“不,寒修,人有千面,心有百种,被那样的人欺骗不是你的错。可你,不该背负着愧疚恍然度日,这六年,就当你是在赎罪,可你赎罪的对象不应该是过去,而是未来,那个和顾姚长相一样的女人,绾嫣的妈妈,更准确一点来说是,顾姚的妹妹。”
“爷爷?”
他错愕的不是爷爷对他的肯定和评判,而是,爷爷知道晚晚,那么,二子自作主张的探查苏意晚就有据可循了,必定是尊了爷爷的命令。
“是,是我让二子去查的。”
叶寒修的惊讶在他意料之中,无视着他的孙子,继续倒豆子般的开口。
“你和那孩子有缘分,我也远远的见过,确实能配的上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回来不单单是为了绾嫣的周岁宴吧。”
说着还有些揶揄的看着愚钝的孙子,那孩子透彻,心性高傲,看着与世无争淡漠,往往这样的人最容易动情,也大概率会反噬,最终把作茧之人虐的渣都不剩。
他是他的爷爷,叶寒修对他是眼服心不服,这辈子能治他孙子的,怕只能是那丫头和她生的小绾嫣了。
当说不说,这才一岁,都已经把自己这个糟老头拿捏住了。他孙子,要想轻而易举的找回绾嫣的妈,怕是难。
“是。”
对着别人,他不能说,目前爷爷已经知道了,再瞒着岂不是毫无意义了。
“孩子,我给你照顾好,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掂量。就一句话,我的重孙女叶绾嫣,那必须得是在父母恩爱有加,家庭氛围和睦的环境成长的。”
他还记得爷爷几年前的那句,“孩子可以生下来,但只能姓顾。”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在告诉叶寒修,她,我已经帮你考察过了,是极好的姑娘,至于能不能带回来,那得靠他叶寒修自己的本事了。
“好。”
老爷子雷打不动的午休习惯,丢下叶寒修在这充满回忆的书房独自感伤彷徨。
说是周岁宴,他却也没大办,来的都是发小知己,还有爷爷的几个好友。天知道,自打接回绾嫣开始,他爷爷就没正眼看过自己的好友,面对他们隔三差五的邀约,频频拒绝,弄得几人颇有怨气。于是借着这次的周岁宴说是给哥几个赔不是,其实,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那可不就是赤裸裸,明晃晃的秀自己的重孙女吗?
“我说,叶老头,你这可不地道啊,之前还在我们眼前碎碎念‘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转头就抱上重孙女了,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女娃。”
说着,还不时用满是褶皱的小眼睛剜一眼对面正吃得滋滋作响的赵子龙,都是他那个没出息的孙子,害得他在叶老头这丢了面。脑子没人家孙子那么灵光就算了,这生孩子也落在人家后面。
吃饭也躺枪,赵子龙只能咕哝着咽下一块肉,把早就帮爷爷备好的礼物给递了过去,是一对翡翠玉石材质的玉如意。
“宝宝,爷爷是个粗人,就祝你‘吉祥如意,好运常在’吧。”
“哎哎,这可不行,我们不叫宝宝,叶绾嫣。”
“好好好,叶绾嫣宝宝,赵爷爷祝你‘吉祥如意,好运常在’。”
一桌的人,都被这两个可爱较真的老头逗得哈哈大笑。
“是呀,人老赵头说的对,这小女娃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娃娃了,不行,高低我得送个大的见面礼。”
小样,叶老头,他有重孙女算什么,他可是有双胞胎孙子呢,看来这局也不算输得太难看。
说着招手叫来自己的双胞胎孙子,耳语了一番。可怜了于飞于磊,自己都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还得替自己那分不清哥哥弟弟的爷爷准备见面礼,他以为是来这和他哥他们几个聚餐,顺便看看老爷子的,谁知道,主角是个漂亮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