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行人决定共赴极川,可如今自己却来到了赞襄山,上神和莫满堂不知所踪,只剩下被各界通缉的思源和未经世事的云丰去往神秘莫测的极川城。
这不得不让人觉得蹊跷,似乎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走。
心中不安渐渐扩大,束引觉得自己必须要试探一番,于是加快步子追到一脸嚣张的茫休身旁。
“莫满堂和上神是你们的人设计走的么?”束引直接发问,也是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哪怕不说,一些细微的表情也能透漏一些蛛丝马迹。
果然,茫休听完嘴角一勾,眉目舒展得意道:“他们啊,心中都有执念,我们呢,反倒做不了什么手脚,全靠他们自己愿意往哪去就往哪去。”
茫休猛的靠近束引,眼神倏然阴狠如淬毒般紧紧盯着束引,恨声道:“你真是屡次三番坏我好事,年幼时便是你掩尽了我的风华,到了如今好容易有一个莫满堂我们配合默契,又是因为你,让他再次背离我,你是真的…好。”
一个不屑的眼神从束引脸上睨过,倒又没有对束引怎么样,似乎是对什么有所顾忌,又好像有一丝玩味和嘲弄。
束引无暇对茫休的个人情绪起波澜,只是分析刚才茫休说的话,他们虽然没有对小莫和上神挑起斗争,但似乎对他们的行踪是了如指掌。
太大意了,原来她们一直在明,敌人却在暗处步步为营。
如果是自发的行动,又有什么事情让莫满堂在临出发的前一夜也要去探明?
难道是…灵树结界,里的…某人?
这一边的应价上神却是为了应一个神秘人之约,此约关乎玄帝下落,应价知道对方或许有诈,可是仍然选择漏夜前去。
因为这个消息是一个有价值的真消息,是璇女从极川城传回来的,只可惜被那人先截获了,而此人是谁,应价心中也有数。
临走时从院中挑选了一束花,放在案上,想的是天亮前即回,若是没回,她看在花的份上也不会那么生气,饶他一饶。
可是巧合便往一处凑,那人约的地方竟然是灵树结界,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束引一想到莫满堂去找他师父,再想想他师父对他冷若冰霜的态度,甚至不愿见他,可他上赶着一腔热忱的态度,一阵无奈。
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受伤,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得承担所有的后果,别人再着急叹息也不能相替。
束引此刻已经无暇再去在乎别的什么,宁戈和苏仑都在茫休她们手上,她必须确保他们安然无虞。
赞襄山清凉殿今日并没有表演歌舞,似乎换了一批人,竟是五个妙龄少女在殿内烹茶,香气弥漫,最上面富丽堂皇的宝座上如今坐着一人。
早有侍者恭谨的端着托盘将刚刚沏的茶俸到宝座上的男人身旁,男子左手微动欲接,小臂上缠绕的黑色链条闪耀光泽叮铃作响,侍者两鬓沁出细汗,呼吸微屏。
眼前的男子从清晨日光熹微到此时日上三竿,不知接了多少杯茶水,只是观其色嗅其味,还没有一杯满意入口。
殿上的少女不知被拉下去几波了,她们的命运不知如何,只是被拉下去的时候皆是面如死灰,惊颤不已,眼中泪流不止,却没有一个人喧哗出声。
宝座上男人的挑剔与耐心,还有隐而不发的锋芒都令人胆寒。
大殿上一旁的两个雕梁朱漆立柱上,分别绑着两个人,男子面色苍白,嘴唇皲裂,眉目微蹙,似是十分难受,不远处的女子也被绑着失去自由,只是眼睛看着男子面上流露出焦急,担忧的神色。
“嘭”的一声,杯子被扔在台阶上碎了一地,殿上所有人猛地回神,不由心惊肉跳。
那五名女子又被拉了下去,侍者急忙跪着捡拾被摔破的茶杯碎片,正在宣下一波新人之际,殿上一个明媚净肃的干净声音响起。
“我可以。”是被绑在柱子上的女子。
眼神平静淡雅的看向王座上的男人,嗓音和神情竟是出奇的相称,没有一丝惊恐和惶惑,只是一个平静的陈述。
“你一个阶下囚,妄想…”一旁的侍者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更清冷的声音截断了。
“试试吧,如果还是没有茶水喝,我想我的耐心也到尽头了。”
大殿上的男子正是赤涟上神,他的眼神幽若寒潭,黑眸微眨复又懒散地睁开,似乎隐藏了万千心事,对殿内绑在高柱上的女子遥遥一瞥,那女子竟然也毫无惧色的回望过来。
一旁的侍者将绑在她身上的绳子解开,她立即目不斜视地走向茶桌,端起刚刚那些女子沏的还未冷却的茶,倒了满满一杯,小心翼翼的捧着杯子走到还被绑着的男子身边,将手中的茶水喂给他。
这便是苏仑和宁戈,宁戈虚弱的抬起眼眸看苏仑,眼中氤氲着雾气,鼻头酸酸的。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拖累两位姐姐啊。”宁戈心道。
看着宁戈眼中含泪,苏仑手顿了一下道:“相信姐姐,姐姐能做到的,你快喝,看你的嘴唇都裂出血了。”
宁戈点点头,就着苏仑喂的水如饮牛般灌了一杯,他确实是渴坏了。
立在赤涟一侧的总管不知主人对此情景是否容忍,自己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呢?没有谁敢在此殿上如此胆大包天,毫无顾忌的先做自己的事。
关键是自己主人脸上向来平静无波,自己也没办法察言观色,算了,硬着头皮走上前喝止一声吧。
“哎,谁让你去喂水了,你…”说着眼神又扫向坐在宝座上的男人,男人只是轻飘飘的一眼扫过来,自己便汗毛倒竖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看来自己多管闲事了,哎,这主人脾气阴晴不定,谁知道怎样才是对啊,这差太不好当了。”总管心道,趴在地上半天不敢抬头。
台下的苏仑没有像刚刚的女子们在茶架上挑拣茶器和工具,甚至是各类茶叶也没抬头看一眼,只是用仙法在自己随身仙袋中取出自己常用的家伙事儿。
这些茶叶从采摘到晾炒发酵完全出自自己之手,还有水也是关键,是自己差点被冻成冰兔子的代价下从灵脉雪山上收集的未落地的天然雪水,如今只剩下小半坛了。
如今却要浪费在这个大魔头手里,不由有些幽怨,但手中仍然熟练的磨、点、浇、闻,一刻不停。
苏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成了整个殿内的焦点,她平和淡然,气质出尘,动作流畅轻盈,技法婉转妙绝,令众人叹为观止。
总管听说了赤涟上神来凡界喜爱茶道,从五湖四海搜喽了不少茶艺名家,但却无人能持久让主上满意。
因为即使满意,也是一次就厌倦了。
终于完成了,与众人不同的是,苏仑冲的茶是用杯盖盖住呈上的,奉茶的侍者恭恭敬敬的递上去,只见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轻轻捻起,芳香之气直充鼻端。
茶汤的色泽金黄澄清,无一丝杂质,这种香味说不出来,仿佛带人进入了一种情境,一种平和自然的苍松覆雪之感,白茫茫一片无比的纯澈干净。
殿内的侍者总管松了口气,今天主上终于喝进去了一杯看的上的茶,应该不会再发脾气了吧?
正待接过杯子,忽听外间有脚步越来越近,抬头往下看去,一张妩媚鲜艳的脸映入眼帘,是主上的手下茫休,咦?走在她后面的那人是谁?
一张小巧精致的白玉面庞,玲珑身段,步伐颦娜,顾盼之间尽是风流灵动之态,叫人移不开眼睛,发髻随意斜绾揩着一支木簪,仔细观之,竟是一支毛笔,心思如此精巧。
侍者总管心下叹完,倒也没误事,接过杯子,知道主上让外人来此地必有深意,于是抓紧时间将殿内恢复原样,带一众人离去了。
来人正是束引,苏仑先看见束引,先是震惊,又是欣喜,冲上前去将她抱了个满怀,最后滚下泪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长时间没见了,又满腹委屈,又因为没有保护好宁戈的愧疚,汇集到一起如同山洪暴发,而原因就是因为殿堂之上的那个男人。
苏仑泪眼婆娑的朝上瞪过去,那人嘴角似乎噙着一抹笑意,笑什么,真想把他那一张可恶的脸揍的看不出原貌。
“引儿,先救宁戈。”苏仑很快止住情绪,在束引耳旁轻声说道。
“姐。”一声虚弱的呼唤令束引心中一颤,她急忙转过身,看到宁戈还被绑在柱子上,如此形容狼狈的样子令束引心如刀割。
束引急忙跑过去,抬头看着上座上的人,跟她想的一样,果真是赤涟上神,他费如此周章把自己带到这地方来,必然是有他难办到的事要自己做了。
“上神,不知您带我弟弟妹妹来此地,有何贵干?”说罢根本不听回复便用仙法断开绳子,和苏仑一同扶着宁戈坐下。
茫休正想上前,被赤涟伸手止住了。
“我做事,只求快准稳,至于过程么,当然怎么更有用怎么做。”赤涟懒洋洋的笑了。
“您想要我做什么?”束引冷冷道。
“不要这么冷漠嘛,这件事你本来就要做,我只是让你早点清醒过来罢了。”看束引仍不为所动,赤涟继续道:“难道你家的仇恨你已经全然不在意了吗?”
宁戈却是猛然反应过来,抓住束引的袖口轻轻摇动,问道:“怎么回事?姐”
“上神还是直接说让我做什么吧,当年之事我会自己调查清楚的。”束引不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你小小年纪,防备心倒是挺重,我也不屑骗你,恰巧我在这不拾山找到了当初天界浩劫时遗落的天界圣器·归行,你自己拿去看吧。”
束引也有些震惊,原来凡界众人找不到仙器,不是因为没有,只是因为能力不够,不由得令人唏嘘感叹。
而“归行”是让人亲眼回到过去的法器,虽然无法改变过去,但是却可以身临其境的看到任何时期发生的事。
赤涟如此坦然自若,难道当初的一切真的是应价上神造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