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卖早点的流动商贩便吆喝起来,开启新一天的喧嚣。但今日的气氛似乎有点儿不同,人声鼎沸,比往日来得要更加嘈杂。朱千照竖起耳朵倾听,喧闹之间似乎有一群人在争执着什么。她感到好奇,推开房间的窗户,在小露台上查看,只见香火街口聚集了一群人,正围着一辆黑色的古董小汽车指指点点。
这辆车正挡住了街口肠粉店的大门,也为出入香火街的人们带来不少的麻烦。
肠粉店的老板肠粉钟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急得直跳脚:“哪个没公德心的,把一部烂车挡着我的门口,还让不让别人做生意了?”
“是咯是咯,谁那么缺德啊?”珍珍纸扎铺的老板娘珍姨也附和着说。
“阿钟,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啊?”说这话的是悟乐斋的老板通叔。
“是咯是咯,老钟的脾气这么暴躁,老得罪人了!”有人说。
“打电话给交警,想办法先把车拉走,要不今天怎么做生意啊?”有人建议说。
“是咯是咯,想办法把车拖走再说。”又有一个人附议。
朱千照站在露台上,越看越觉得迷惑。这辆小汽车应该有些年头了,样式跟民国电视剧里常见的差不多。长长的车头顶了两个大大的车灯,四个轮胎都瘪了。轮胎里乱七八糟地卷着湿漉漉的水草,车身下方湿了一地,就像是刚从河里打捞起来一样。
昨天夜晚,蓝教授开车送自己回家的时候,道路顺畅,并没有看到这辆车。它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呢。
人群里闹哄哄的,像一锅沸腾的水般嘈杂。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聚缘香行走来。他穿着一身灰绿色的西装,左胸别着一只展翅大鹏的金色别针。在这个三十五六摄氏度的夏天里,还坚持西装革履的人还能有谁?
蓝教授似乎也被那辆黑色的古董小汽车勾起了兴趣,只见他站在一旁,上下打量好一会,才转过头来,与朱千照的眼神对上。
他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到楼下来。
两人躲进香行旁的一棵大榕树荫下,觅得一片清凉。
“你不热吗?”朱千照看他一身行头齐全,忍不住问。
蓝教授不以为意:“风度和温度,不能共存。”
朱千照感觉这话她接不下去,于是指着那辆黑色的古董车说:“昨晚你送我回来的时候,没看到这辆车对吧?”
蓝教授说:“没有。昨晚一路顺畅。”
“嘶——!”她感到困惑地说:“那这辆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然后说:“这是抗战前夕,在广州很热销的福特V8家用汽车。”
“看不出你对古董车也有研究。”
“我可是岭南大学的历史系教授,还是本市历史文化研究所的首席顾问。”
一片树叶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嫌弃地用手指弹开。
朱千照努了努嘴:“是是是,知道你厉害了。”
蓝教授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漂移,只见她穿的蓝色睡衣已经局部发白了。睡衣上印着的小熊,也开始褪了色。他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地说:“收拾一下自己,跟我去个地方。”
过了没多久,朱千照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挎着白色帆布包,重新出现在蓝教授的面前。
蓝教授皱了皱眉,吐槽说:“你的衣柜里,难道只有白色T恤和牛仔裤吗?”
朱千照低头审视一下自己,说:“白色T恤和牛仔裤有什么不好?既方便又百搭。”
蓝教授叹了一口气,转身拉开了车门:“走吧,上车。”
蓝教授的银灰色跑车,如一道驰骋的流星,火速地划过城市的大街小巷。
朱千照拉了拉胸前的安全带,再一次确保它扣好了,才问蓝教授:“我们去哪里?”
“去到你就知道了。”
“请人干活,也得说清楚干得是什么活。怎么可以这样不清不楚地使唤我呢?”
“没办法,因为欠房租的人是你。”
“什么?你.......”朱千照惊愕。
蓝教授诡异一笑,突然踩紧刹车。朱千照身子往前一仰,随后重重落在座椅上。
朱千照正想发难的时候,蓝教授的头突然靠了过来,呼出热气弄得她脸颊痒痒的。
“若是你不想被我使唤,要么交租要么搬走......”
“不行,我答应过我外婆,要守住香行的。”
“那接下来,我希望你少说话多做事,并且要做到随传随到。”
“什么,随传随到?你当我是奴婢吗?”朱千照怒火中烧,正想争论的时候,只见蓝教授已拉开车门,钻出了车外。
他说:“下车!”
朱千照双手交叉在胸,一脸不满地看着车窗外,根据外面的悬挂的标识指示,发现自己来到了某商场的地下停车库内。
“干嘛?”朱千照不高兴地说。
“带你去买几件衣服。”蓝教授淡淡地说。
“前一秒才叫我交房租,下一秒会那么好带我去购物?”
“不下车你就自己在这里吧。”
“下.........”朱千照无奈地拉开车门。
......
朱千照垂头丧气地跟在蓝教授的身后走着。此时此刻,她嘴里喃喃地唱着:“我无自由,我失自由,痛心伤心眼泪流。”
蓝教授突然停下,转过身来。朱千照没有反应过来,仍然往前走,一下子便撞上蓝教授结实的胸膛前。
蓝教授给了她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到了。”
“到了?到哪里?”
“买衣服的地方。”
“噢。”
朱千照抬头一下,只见一块明晃晃的LED灯招牌晃入她的眼睛。招牌上面写着“乖孩子母婴用品店”。
朱千照心里疑惑:这人说要带我来买衣服,怎么来母婴用品店?
此时,蓝教授已经大步跨入店内,指着她对着笑容满面的服务员说:“有适合早孕时期穿的衣服吗?”
他想干嘛?朱千照心里一咯噔,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脑里已经脑补了几万字的奇怪想法。
想着想着,那位笑容满脸的服务员已经将她推入了店内并殷勤地推荐:“小姐您好,肚子应该没到四个月吧。喜欢什么颜色?这一排都是我们新进的货,穿到九个月都没问题的。黄色这款,还有白色、粉红色这几款,都是我们卖得最好的。”
“我.......”朱千照不知所措地挠着头。
“喜欢的都可以试试看哦!”服务员热情地展示着衣服,衣服几乎怼到了朱千照的脸上。
朱千照拼命地给蓝教授使着眼色,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可是蓝教授没有理她,只顾着和另外一位短发的女店员聊着天:“哎,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有位金色卷发的店员的,怎么,她今天休息吗?”
“哪有,人家是上岸了。据说她傍上了一个大款,上周辞职了。”
蓝教授附和着说,努力地套着话:“真幸福!该不会准备要结婚了吧?”
“是啊。她说怀孕八个月了,男朋友不想她太操劳,死命要她辞职呢。”
“也是八个月........”蓝教授若有所思地说,接着又问:“她叫什么来着?她之前告诉过我,但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柳露露。露水的露。”
......
朱千照用力拨开了挡住面前的衣服,把蓝教授拉出店外说:“你说买衣服就是来这里买?不跟我说清楚我可不跟你疯了!”
蓝教授压低声音说:“你不是怀疑徐满养小三吗?现在带你来找小三。”
朱千照扭过头,朝着乖孩子母婴用品店一看。两位服务员还站着门外,以炙热的眼神欢迎他们再次进店。
“小三就是他们之间的其中一个?”朱千照猜疑说。
突然肚子在这个时候很不争气地长长地响了一声“咕——”
这才想起,早餐都还没吃。
蓝教授显然也听到了,他正微抿着下唇,以掩饰脸上的笑意。
朱千照顿时觉得尴尬无比,脸上泛起了红晕。
“咳咳——”蓝教授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他们两个不是小三。我们先找个餐厅,坐下来,我再慢慢和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