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房间中,只有一扇窗户微开,沐霏霏模糊看见有个男子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嘴里似乎还在自言自语。
心中有些害怕,又想着那人或许能告知自己房间出口。沐霏霏大着胆子走上前,轻声唤那人:“请问这位公子,可知......”
话未说完,忽然吹起大风,窗户被吹得大开,明亮光线哗啦啦涌进房间。沐霏霏闭眼适应光线,再度睁开眼,却见坐在桌前的男子原来长相俊美,月眉星眼,鼻若悬胆,一副极好的样貌。那人捧着一本书低声念着,神色尽显温柔。
沐霏霏看见,那书皮上写着“续玄怪录”,是唐代李复言的书,现已很难寻到!而那读书之人,沐霏霏再是熟悉不过,正是她日思夜想之人—锦衣卫北镇抚使韩宁!
心中惊喜还未跑上前,又是一阵狂风袭来。风迷双眼,直到风停后,沐霏霏才敢睁眼,却发现周围场景变换,自己竟身处诏狱门口,被韩宁用披风裹着脑袋,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又惊又惧,沐霏霏正欲开口询问韩宁发生何事,却听到自己哭泣哀求的声音:“宁哥哥,我不要去诏狱!不要带我去诏狱!”
韩宁没回答,只强行带着自己往诏狱走。沐霏霏心中万千惊恐怀疑,一张嘴却怎么也张不开。眼看马上就要走进诏狱,突然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划过。
如溺水得救般大口呼吸,衣衫也被冷汗浸透。沐霏霏睁眼回神。方才梦境诡异惊奇,然而比梦境可怖的是,沐霏霏发现自己居然活着!
脑子晕乎乎一团浆糊,她明明记得全家已被抄家灭门,自己也被韩宁下令于诏狱处决。可此刻自己真实的活着,难道只是一场噩梦?
门外丫鬟萍玉听到动静,进屋见沐霏霏坐在床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上前询问:“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吗?沐霏霏点点头,旋即又使劲摇头。那不是梦,那样真实又漫长,怎会是梦?萍玉不懂沐霏霏什么意思,只好又问一次:“姑娘是做噩梦了吗?”
沐霏霏想到家中变故,抓住萍玉双手,哑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
萍玉懵了:“辰时啊。”
算了,萍玉向来憨傻。沐霏霏又耐心重问:“我是问现在是哪一年哪一天?”
萍玉更是困惑,只愣愣回答:“二十五年,五月初四啊。”
二十五年?三年前!自己怎会做了一场这样漫长的梦?
沐霏霏心乱如麻,那痛苦绝望如此清晰,就连那利刃都好像此刻仍插在她胸口一般。如此真实,怎会是梦?
还未理清思绪,沐霏霏急忙问萍玉:“阿爹和阿娘呢?他们还好吗?”
萍玉本就不够用的脑子,这会儿已经被沐霏霏怪异模样吓呆了:“老爷上朝了,夫人在前厅。”
沐霏霏翻身下床,直奔前厅而去。
穿过连廊,沐霏霏远远看见阿娘坐在前厅,急跑上前抱住阿娘,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尚书夫人被吓了一跳,担忧的问:“这是怎么了?”
阿娘还活着,家里一切安好,沐霏霏心中满是后怕,抬头看着阿娘,流着眼泪说不出话。夫人见问不出话,又转头问萍玉:“怎么回事?”
萍玉哪里知道缘由,只能凭着猜测回答:“姑娘似乎是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吓成这样?夫人心中疑惑又心疼,轻拍沐霏霏后背安慰道:“梦境而已,无需害怕。快起来吧,阿娘还要去祈福,衣衫有污显得不诚心了。。”
今日去祈福?沐霏霏不敢相信,试探的问道:“阿娘是去慈光寺祈福?”
夫人点头:“后日有事,只好今日提前去了。”
沐霏霏错愕,那场梦里,阿娘也因有事而提前祈福,为何梦中与现实事情一致?思绪飘忽,直到送了阿娘出府,沐霏霏都没缓过神来。
萍玉看她发愣模样,小心翼翼的提醒:“姑娘今日去看韩大人吗?”
韩宁......念着这个名字,沐霏霏终于神思回转。这个自己少时起便倾慕暗恋的人,最终却要了她的命。
真的只是梦吗?可这一切真实的不像是梦。沐霏霏听见自己声音颤抖:“他是箭伤昏迷吗?”
老实巴交的萍玉,已经被自家小姐这不寻常的样子弄昏了头:“是啊姑娘,昨日您还去看过韩大人的呢。”
不是梦,一切都不是梦!
沐霏霏性格虽有些软弱怯懦,但头脑玲珑剔透,一番思索便已明白,自己并非做梦而是重生!诏狱亡魂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的三年前!
沐霏霏记得,三年前锦衣卫查办一桩私盐案,韩宁在追捕案犯时中箭受伤,昏迷五日方才苏醒。今日五月初四,正是韩宁昏迷的第三日。
沐霏霏心里念着韩宁名字,周身却像掉进冰窖一般寒冷。前世自己将他妥帖藏在心里十余年,以为是外冷内热的青梅竹马,到最后才看透只是冷血无情的锦衣卫。
从孩童时期开始,自己就爱跟在他身后,映在眼里的是他挺拔坚毅的背影。那肩背线条利落,总是一身深色衣衫,衬得少年人英气十足。
少年郎意气风发,父亲是锦衣卫指挥使,深受皇恩。沐霏霏记得,那时鲜衣怒马的少年韩宁,在自己眼里如何耀眼夺目,仿佛多一分倾慕都是多一分亵渎。他视自己如亲妹,自小照顾,事事相护,可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看他不再是挚友义兄,每每想他,心里也总是酸涩甜蜜交加。
自韩宁父亲护驾牺牲,圣上任命他为锦衣卫北镇抚使后,少年衣袍颜色鲜艳,脸上神色却逐渐冷厉。人们都说,北镇抚使韩宁雕心鹰爪冷血无情,自他掌管诏狱,其中恐怖更甚。更有夸张的传言,说只要韩宁亲审,死人都能开口。
思及此,沐霏霏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曾经坊间传闻如何描述韩宁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她都不在乎。直到这份冷酷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究竟多痛。
一世痴恋终是错付,重获新生,心中只余怨恨。沐霏霏语调冷冷“不用去,他也快好了。”
萍玉不解,但也乖乖跟在沐霏霏身后回房。
沐霏霏死而复生,却不知道她所怨恨之人,不仅为她复仇杀了锦衣卫指挥使,更是在被死士乱剑刺死后,同她一起重生回到了三年前!
韩府中,韩宁从迷茫中醒来,校尉青风见韩宁苏醒惊喜不已:“大人您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