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合拢,姜海晏见那老者不加阻止,便用了厨灶,将鸡肉剁碎,再加上一些香料配菜,炖了一大锅汤。
不一会,屋子里香味弥漫,令人垂涎,已是好了。
姜海晏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正要大快朵颐,却突然横出一只手,抓住了碗。
姜海晏虽然力气不俗,但恐将滚烫的汤水荡出,只得松手,让对方夺了过去。
他欲待发怒,见那夺碗之人乃是那老者,不好发作,便只得忍了下来。
老者见他颇有不服,冷道:“你们这些后生,不知礼义廉耻,私闯民宅,这倒罢了,不问主人家是否同意,便宰了老汉辛辛苦苦养大的鸡,难不成还不让老汉吃上一口?”
姜海晏不与他争辩,只好再取过一只碗,盛满。
放到嘴边想喝上一口浓汤,忽地又伸出来一只手截胡。
姜海晏端碗,急忙往旁边一挪,避开那只手,抬眼一看,则是那男子。
那男子冷笑道:“我可没说让你吃!”
姜海晏道:“鸡是我杀的,煮也是我煮的,你自己要吃,有手有脚的,难不成还要我盛好送过去?”
男子加重语气道:“我是说,没让你吃!”
姜海晏一听,对方竟是不允他吃,不由得勃然大怒:“你凭什么不让我吃?”
男子面无表情,“你若是不拜我为师,我便不让你吃。至于凭什么,哼哼,自然是凭你斗不过我。”
姜海晏冷笑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蛮横无理之人!今日我既不拜你为师,依旧要吃!”
男子冷道:“你大可试试!”
“试试就试试!”姜海晏侧过身,背对着男子,便要喝鸡汤。
那男子身影一闪,已绕过姜海晏,从侧面抓来。
姜海晏虽有防备,却没料到男子的身法如此迅速,当下也顾不得喝汤了,急忙将碗一提,抬到与额头齐平的高度。
男子却不抓汤碗,径自抓着姜海晏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往下压。
姜海晏只觉男子力大无比,欲要用左手将碗拿走,男子却又已将他左手抓着。
眼下双手都被抓得死死的,姜海晏唯有与男子拼蛮力。
好在他力气不俗,短时间,倒未被那男子制服。
僵持之际,姜海晏忽想:“虽然这男子蛮力不如自己,但他一身内力却是不知深浅,此时既不占上风,为何不借用内力来压制自己?”
正想到此处,忽觉男子施在他右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姜海晏一时收不住自己的力气,将碗朝自己一泼,整碗鸡汤,尽数泼在了自己脸上。
二人僵持良久,鸡汤虽然未凉,却已不再烫人,姜海晏倒是不曾被此烫伤。
但被男子摆了一道,他难遏心中怒火,抓着空碗便向男子砸去。
男子冷笑一身,伸手一抓,又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姜海晏还要挣扎,男子却已用了内力,只抓得他手骨欲碎,疼痛难耐,身体下意识蹲了下去。
忽听那老者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天杀的!老汉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鸡,是给你们耍把戏的?你们不吃,便都别吃啦,老汉自己吃得完!”
被他如此一骂,男子忽地一笑,道:“老丈莫要生气,既然都煮好了,自然是要吃的。”
又看着姜海晏:“你是不要吃了,还是选择拜师?”
言语中,自带一份威严。
姜海晏呲牙咧嘴,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只是不回应男子。
男子道:“我明白啦,那你便再饿上一晚罢!”
说完,将手一提、一扔,已将姜海晏抛飞出去。
“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敢溜走,那便试试!”
姜海晏眼见男子自己动手盛了鸡肉,慢慢吃了起来,心中更是怨愤不已。只恨他本事低微,远不是那男子的对手,不然哪还能忍耐片刻?
过了一会,那男子边吃边问:“那公孙谷也不过教了你一套花里胡哨的剑法,你何必似条狗一般对他忠心耿耿,而放弃这大好前程?”
姜海晏爬起来,并不搭理他。
男子又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求着拜入我门下,我看都不曾看上一眼。你若只是因区区一点小恩小惠,便放弃这么大一桩机缘,值么?”
姜海晏依旧没有回应。
男子见他如此固执,心中略觉好笑,便又换了一套说辞:“实则,我与公孙谷倒也不是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我之所以想传你功法、让你去打败公孙谷,不过是想证明公孙谷的剑法不如我的功法罢了。只消得你能胜过他,我愿足矣。至于杀不杀他,都无关紧要。如何?”
姜海晏早被他的蛮横触怒,当下冷冷道:“你既想胜他,自己去寻他一分高下便是,又何必在我身上打什么劳什子赌?”
那男子道:“公孙谷的剑术传自郢州李家,我原是欲要去寻李如一一较高下的。只是李如一如今已经故去,我去寻他后辈过招,只怕会落个以大欺小的恶名,不如不去。故此,我才看上你的。”
姜海晏见这男子年纪尚不如公孙谷,口气却是老气横秋,心中只觉好笑。
奈何此人本事确实不俗,他只得说道:“纵然如此,公孙前辈也不过教了我一些皮毛,斗不过你,并非代表他的剑法不行,只是他懒得教我罢了。即便我学你的功法、回头胜过了他,又岂能证明是他的剑法不如你的功法?”
男子一听,愣了愣,道:“你这话……倒也不假。方才我试过你,虽然有一丝内力,却是太弱,与你的剑艺不相匹配,原来是他并未真传于你。”
姜海晏冷笑两声,见那老者旁若无人,不管他们正端,再去盛了碗鸡肉。
男子又道:“那也罢了,我见你资质不差,是个习武的胚子,如此浪费,实在可惜,便不叫你与公孙谷再分高下,你依旧入我门下,从我学艺,如何?”
他如此退让,原以为姜海晏会爽快答应下来,哪知姜海晏“呸”了一声,道:“不拜!”
男子迅速沉下脸来,道:“我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你可莫要不知进退!”
姜海晏昂然道:“你是汉人,对不对?”
男子一愣:“不错,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海晏并未回答,只问道:“你现今在替蒙古人做事?”
男子未有否认:“是又如何?”
他今日被许龙泽等人围杀,双方虽有结有私仇的可能,但毕竟许龙泽武艺低微,与他少有交集,结私仇的可能性不大。许龙泽如此以卵击石地复仇,则更是不显理智,与许龙泽的为人不符。再联系交手时双方的对话,是私仇的可能,便微乎其微了。
换个角度来看,许龙泽本是心怀家国大义之人,与这男子有隙的公孙谷亦是如此,姜海晏这才大胆猜了一回。
这一猜,竟被他猜中了。
姜海晏当即冷冷说道:“你既然身为汉人,却要做蒙古人的走狗,已是不只羞耻,还要拉着我同你一起,我岂是如此堕落之人?岂不见我与许大哥才是一路人!”
他原本对蒙古人并无多少意见,只是当日经许龙泽那番讲说,心中已有动摇,虽说做不到对抗蒙古,却已万难融入蒙古。
这时说出这番话,更多是为了辩驳男子。
男子抽了抽嘴角,将碗一丢,砸得粉碎,道:“你早前还说与他不是一路人!既如此不识抬举,可莫要怪我不择手段啦!”
“你原本就是个蛮横之人,哪会有君子手段……”姜海晏嘴上如此强硬,但见男子向自己逼近,心中已是十分胆怯,当即鼓起勇气,转身往屋外跑去。
那男子见他要跑,身影一闪,已站到门口,挡住了姜海晏的去路。
姜海晏再要往回跑,那男子伸手抓向他的后背,又已将他抓住。
姜海晏被他单手提起来,手足并用,欲要挣脱,忽地感觉背后袭来一股凉意。
那股凉意,自然是男子的手段。
他一掌拍在姜海晏背上,手掌抵触良久,暗暗施功,嘴上很恨说道:“待到明日,你若是不向我跪地求饶,我便拜你为师!”
说完,他便松开手,任姜海晏挣脱开。
但姜海晏落到地上,却已无力逃走。他只觉方才那股凉意愈发寒冷,似寒流一般,沿着他体内各大经脉流向四肢百骸。
在那股寒流作用下,他往地上一扑,似身处冰天雪地,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
嘴里还不断喊着:“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