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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聆秘(上)

本该是伯侄重逢,感人至深的温馨画面,校场外的气氛却有些不可言说的尴尬,很是微妙。

满天大雪飘落,此时的夜空黑黑沉沉,借着远处点点灯光,虎威将军韩骧勉强看清了那名男子的面部容貌。

韩将军凝视着魏颉那张变化甚大的脸庞,以及那对无比熟悉的瑞凤眼眸,心下一阵恍惚,腹中暗自嘀咕:“这小子和三弟长得忒像了点儿,就跟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魏颉好不容易与自幼尊敬崇拜,视若英雄伟人的二伯父再度相逢,虽心中存了许多深至肺腑的话语,但话到嘴边口难开,实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简单客套了几句,问问韩伯父近年来的身体状况和羁旅生活。

差了一辈的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聊天氛围谈不上活络,也无半分久别重逢的情感动荡,更别提拥抱拍肩之类的行为了。

身穿紫金饕餮兽吞甲胄的韩老虎,总是一派不苟言笑的军人作态,他快速朝魏颉旁边那个蒙面少女身上瞟了一眼,沉声问道:“这位是?”

未等魏颉帮忙开口介绍,许灵霜即自觉摘下了深红色的遮脸面纱,报上自己的真实名姓,眯起那双极是灵秀好看的眸子,补充说明:“我是魏哥哥沿路捡的一个小妹子,伯父喊我小霜儿就行。”

眼神锋锐如刀的韩骧,“嗯”了一下,用口含金属的嗓音,呵呵笑了两声,皮笑肉不笑,调侃道:“颉儿真是长大了啊,都会在路边捡小姑娘当妹子了。”

魏颉浅笑一下,挠着头道:“韩伯父取笑了,我这小妹子父母双亡、零丁孤苦,我瞧她无依无靠,着实可怜得紧,就带她与我结伴同行了。”

英武军人韩骧点了点头,忽然脸色变得郑重,道:“颉儿,你在玎州礼阳城犯下的事我都听说了,那场祸端着实不小,足足六十多名朝廷官兵被你一人杀死,连皇都天启城的圣上都被你惊动了,伯父近日来,总替你思量那件事,辗转反侧,连觉也睡不好!”

魏颉紧紧抿着嘴唇,低头沉默片刻,“那次是侄儿太过冲动了,让伯父担心了。”

琅琊王麾下第一虎将韩骧,下意识摸了摸唇边的精修短须,满脸英气的他,皱眉问了句:“不知颉儿如今是何修为境界?”

魏颉抬头如实答道:“不瞒伯父,侄儿有幸历经一番匪夷所思的奇遇,如今已有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了。”

韩骧韩将军的眉结锁得更紧,对自家侄儿境界突飞猛进这件事,并未表现出喜悦之情,只是淡淡道:“记得好几年前伯父来看你的时候,你还只有一阶筑身境,这一转眼,都已是四阶洗髓境了,如此进步神速,不错,真是不错!”

魏颉打出生起就记忆力超群,能记得住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些蝇头蒜末的鸡毛小事。

遥想当年,自己五岁即顺利入品晋升一阶,那时韩伯父曾当着父亲魏魁的面,竖大拇指,高声称赞自己天赋异禀、前途无量,此生注定能在武道一途,创下光辉耀眼的成绩。

后来自己不争气的在一阶止步多年,间接打了韩骧的“脸”,魏颉除了恼恨自己的无能以外,心里其实还存了不小的愧疚,觉得太过于对不起二伯父早年间,对自己的那份殷切期盼了。

近几年韩骧忙于繁重军务,没有抽空来看望一眼自己的侄儿,身为晚辈的魏颉,对此没有丝毫怨言,甚至还觉得二伯父这么做,属实再合适不过。

若真的过来了,由魏颉亲口报出自己的一阶修为,那场面才叫一个尴尬至极,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而眼下,与衣锦还乡性质差不太多的魏颉,靠着一身已达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境界,再一次博得了二伯父的夸奖,虽只有寥草几句话,虽从其表情和语气看来,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欣慰和自豪。

但至少魏颉,已成功抹平了心里存在已久的那一块疙瘩。

心境上的细微裂缝虽然还在,但始终漂浮着的那片雾霾阴影,总算随着韩骧的这一声“不错”,彻底云散烟消了。

魏颉哈哈笑了几声,神情甚是快意,露出满嘴白牙,他又指了指左脚边的一个铁皮大箱子,恭敬道:“韩伯父,侄儿这次来得着急,也没带什么足够好的伴手礼,这一箱子天材地宝虽不值几个钱,却也是侄儿的一番心意,万望伯父能够收下。”

日思夜想,希望早日跻身七阶地煞境的韩大将军,听得“天材地宝”四个字后,顿时两眼一亮。

毕竟这天地间助于修炼的物事不少,但能被称之为天材地宝的,无疑凤毛麟角般少得可怜,这一箱子的价值可想而知,于是韩骧由衷赞许道:“颉儿,来便来了,还带甚么礼物?真是见外了,来来来,外头风雪交加怪冷的,到里面来坐吧!”

大将军韩骧先是呼唤两个负责查岗的卫士过来,把那一箱礼不轻情义不轻,分量更不轻的天材地宝扛走,接着带领千里做客而来的魏许二人,到了一间宽敞安静的上等寝屋。

在得知两位来客都这么晚了,还未用饭食,韩将军忙命令府里的几个仆佣下人,去厨房赶紧准备宵夜以待客。

随后韩骧又表示,他现下有十分要紧的大事要去处理,实在无空陪伴侄子和小霜儿用餐,等过了今晚,明日伯侄之间,再多花时间好好团聚,叙旧一番。

待二伯父韩骧匆匆离开后,魏颉和许灵霜又在屋中等候了一段时间,陆续有仆佣端着上好酒水,和厨子加急烧制出的新鲜热菜进来,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确已肚中饥肠辘辘的二人,提着筷子就吃了起来。

要不怎么说是藩王府内养着的优秀名厨,那手艺,当真一流得叫人挑不出毛病,连区区一顿晚间宵夜,居然都能远胜过普通酒楼里,那些最为昂贵的顶级菜系。

只因弄菜的时间有限,需追求一个“快”字,众厨制备得略有些上赶,故部分烹调出的菜品,谈不上尽善尽美,无半点瑕疵。

但饶是如此,盘盘却也都是在外面饭店里吃不着的海味山珍、奇馐佳馔,各种技艺做法,堪称别具一格,道道皆是色香味三系俱全,食之回味无穷,受用备至。

就拿其中最基本的一道主食汤面来举例,用秘方特制出来的筋道手擀面,每一根皆细如龙须,均匀无粗细之分别,上头铺摆大量红白色虾肉,以及几颗绿油油,形状好看的饱满蚕豆。

除了卖相一绝外,更有诱人的扑鼻香气,从汤中四溢飘散,想必无伦谁瞧了这面,都会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馋念,食指大动,忙不迭就要提起筷子去使劲儿吸溜。

龙须状的面条入口顺滑,十分柔韧,甚至隐约带有雅淡温爽的清香,也不知是用何种原材料揉的面团。

面上的虾肉,则细嫩肥甜,几乎入口即化。

粒粒饱满绿皮蚕豆,更是非比寻常,外壳极软一咬即烂,内部填充有类似肉冻的冰凉之物,与松软虾滑搭配,更显相得益彰、风味怡人。

再喝上一口丝毫不油腻的醇厚面汤,但觉满嘴生香,回味万千,好吃之此,确已是无可复加。

魏颉和许灵霜本就饿得狠了,此刻无不风卷残云,大饱口福,忙顾着兀自朵颐,埋头吃菜,连聊天说话都已忘记。

过去不大一会儿,约莫是所有菜肴都已悉数上齐,再无一名下人端着新盘子进屋。

座位上的魏颉,吃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抄起桌边的一个银制酒壶,也不愿麻烦的倒到杯子里去,直接对着壶嘴痛饮起来。

他多年来,也算喝过不少品质不凡的珍贵酒品,但这壶中所装的金浆玉醴,却也是生平第一次入口,全然叫不出名字,只觉此酒之余韵悠长,端的是举世少有,连天价大赞个不停。

许灵霜听他称颂得厉害,也忍不住拿起桌上的一壶,往一枚小盅里斟了一些,浅浅喝了几口值万钱的上佳美酒,满口回甘,不禁感叹大胆哥所言非虚。

大概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桌上的菜食和酒水就都告罄,魏颉酒足饭饱,舒坦的靠住椅背,仰着脑袋,轻松快意的感慨道:“好久没吃得这么饱过了!”

蓦地里,坐在一旁的朱丹裙小丫头,抱着瘦瘦窄窄的肩膀,浑身剧烈抖动起来。

她嘴唇发紫,面孔煞白而全无人色,牙关不住上下打颤,悚然叫道:“大,大胆哥……我好冷啊……”

魏颉看见这一幕,猛地吃了一惊,忙捉住少女一条细瘦胳膊,为其仔细诊起脉搏,竟然惊奇的在她经络里,发现了一缕如同小蛇般的异种气机!

极寒极毒,若不及时将其驱散化解,致命寒气完全侵袭心脏之际,就是中毒者身亡暴毙之时。

“你中了一种特别古怪的奇毒,千万不可自行运气,否则剧毒立时加速奔涌,一旦充斥整个心窍,人必死无疑!”

魏颉振声大叫,脚步倏然一闪,紧忙来到许灵霜的背后,运出体内蕴藏着的九幽真气,竭尽全力为她祛毒救命。

一盏茶的时间后,许灵霜脸上逐渐泛起滋润的红光,嘴唇也慢慢恢复本来的血色,体内激寒剧毒,算是被及时驱除干净了。

魏颉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珠,咧嘴笑了笑,“已经没事了小霜儿,那份奇毒,已被我用真气给祛除了,不用再担心!”

虽已无彻骨奇寒附体,但仍是大感虚弱的许灵霜,轻轻“嗯”了一下,咬了咬牙,细声道:“大胆哥,这毒应该是被下在饭菜或是酒水里了。”

因有青龙体魄护身,免于中毒受害的魏颉,神情异常肃穆,盯着桌上那几盘已被消灭得差不多的饭菜,骂道:“究竟是何人这等胆大包天,竟敢在藩王府的饭菜里面下毒!”

朱丹裙少女许灵霜,垂首缄默了一会儿,终于不再犹豫,小声开口说道:“大胆哥,这些菜是你伯父安排人去……”

“别说了!”

未等小丫头说完,魏颉便即朗声打断,“我伯父自年幼时起,就对我很好,当年我爹传我兵击实战技法,大伯父教我内家经络走向,而我的拳脚根底,全都是二伯父帮我辛苦打下来的,我近身搏击水平,能有今日的造化,韩伯父他功莫大焉,决然不可能害我,我不许你如此胡乱揣度!”

中了毒,勉强挣了条性命回来的小丫头许灵霜,听了大胆哥这番义正辞严的话后,只得无奈的撇了撇嘴,不愿再多说什么,凭白惹他不高兴。

“你现在身子还是蛮虚,我再往你体内输入一些纯阳至刚的冲霄真气,好镇一镇那些残留的寒气。”

魏颉满怀好意的提议道。

岂料许灵霜立时大力摆手,“不行,大胆哥!你之前不是说过东来紫气和冲霄真气一旦融合,就不可再作分离了?一旦强行将其剥离,并输出其中任何一气,必然会顷刻间打破平衡,阴阳不调,对身体的损伤可是很大的!你为了我,都已白白损耗了那么多九幽真气,怎可再行这样的自毁之事?!”

魏颉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哎,你经络里本就不剩多少残毒,用不了几成的冲霄真气,就可一丝不余全部镇压干净,没什么大碍的,你无需担心我。”

唯恐被大胆哥善意欺骗的许灵霜固执己见,坚决不肯收纳,哪怕半分的冲霄真气。

魏颉知她是在心疼体谅自己,既然在这方面,怎样都拗不过她,也只好改口,道:“行吧,那我现在就到府里的丹药房,给你去寻几味祛寒保暖的药材,你待在屋内好好休息。”

语毕,魏颉即迈步走出了那间偏僻寝屋,出去后没走几步,打昏了一群手提灯笼的巡逻士卫,只留下一个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兵卒,以武力威逼,强迫其带着自己,去了府内藏药炼丹的屋室所在。

刚入得房内,即有一股股极其刺激冲鼻,中医药材的味道扑面而来,不好闻得紧。

魏颉往日在长公主山巽风宫里当道士的时候,曾粗略浅薄的自学过一些药理,读过一些专门教人采集草药的书籍,故对药物的阴阳性质谈不上深谙,却也能算是了解。

借着从士卫手里抢来的灯笼,照明打光,在存放有各类中药的专柜上细细逐个寻找,不多时已顺利取到了艾草、夏枯、赤苏、桑枝等四味,纯阳性质的药,用一旁桌上的放着白纸一一包了,揣入兜里放好,正欲立刻离开药房去找小霜儿。

余光一瞥,忽然瞧见了一个模样煞是古怪的大型瓮罐,且此瓮有丝丝缕缕的幽寒气机,往外不断透出。

魏颉玲珑在心,一下子就察觉此寒气,与许灵霜中的那股激寒奇毒颇为类似,忙上去掀开了瓮罐的盖子。

刚一打开瓮盖,“嘶嘶”声陡然大响,但见一条身子晶莹雪白,头部却呈绚丽七彩颜色的怪异蟒蛇,从瓮中吐着信子爬了出来。

身具青龙体魄而有恃无恐的年轻人,凑近那条浑身散发骇人寒意的雪白蟒蛇,弯腰下去,一把捏住那白蛇的彩色头颅,逼着它狠狠咬了自己一口。

毒素入体,魏颉登时无比惊讶,失声叫道:“一模一样,小霜儿中的毒果然出于此蛇之口!”

他心下暗自揣度:“既已找到毒源,我便可顺着这条蛇寻到害人的元凶。”

即刻施展起公冶锦的家传秘术灵犀语术,强制要求毒蛇,现在就去寻找自己的饲主,一连串常人根本听不懂的稀奇咒语过后,那条寒气盈身的彩头蟒蛇,乖乖听从命令,歪歪扭扭的从丹药房爬了出去。

游动的速度着实不慢,迫切想要亲手抓到真凶的魏颉,则一路在后头紧紧追随,用轻身功夫疾走,以保证脚步声够轻,东拐西绕,奔行于琅琊王府内条条回廊里。

眼见那条冰寒白蛇,一个迅捷扭身,钻入了前方不远处的一间神秘屋子里,魏颉毫不吝啬,祭出一张随身携带的道门符箓。

乃是那日在漆竹林里,道傲徐行慷慨赠送的七张玄通符箓之一,能够在短时间内,彻底隐匿周身气机走向以及所在位置的“阴符”。

确保自己的行踪和藏身处绝不会暴露后,魏颉快步来到那间隐秘,不易被人发现的屋子门口。

从雪白毒蛇扭身钻入的那个小洞里往屋内窥去,尚未看清里头的什么东西,一个金属铁石摩挲般的嗓音,忽然传入他的耳朵里:“小王爷,我就是用这条冰残小虺口中涎液制成的毒药,害死了我那三弟魏魁的宝贝儿子。”

字字穿心,耳畔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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