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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实战

衣着容貌迥异,所使之奇门武器更是非比寻常的四人,毕恭毕敬立在莫忘山庄姬老爷面前,如同任凭差遣调派的悍卒侍从一般。

无论是体格身高,还是气质魄力都犹在四人之上的巨汉扶桑,拍了拍身边女儿结实宽厚的肩膀,眯起眼微笑道:“四位好兄弟,你们的这个侄女儿,性子实在太拗,我这个当爹的,是真拧巴不过她。自以为是,怎么劝都不听,非说今天必须要给你们这几个当叔叔的一点颜色瞧瞧……”

肤黑如炭的姬小小,立时嘟嘴跳脚道:“爹,我才没这么说呢!你不要想着挑拨我和四位叔叔之间的关系!”

比较其他三人,稍微早了那么一丢丢时间抵达至玄铁校场的那个虬髯汉子,仰起头哈哈一笑,一脸“我家侄女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嘛”的表情,劝慰道:“莫急莫急,小小啊,咱们叔侄之间的感情,那可是坚若磐石,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被打破的道理?”

身穿一件农家普通裰衣的黄肤汉子嗤笑一下,语气不屑而自负,“呵,老尚,你这用的什么比喻啊,什么叫作‘坚若磐石’啊?区区一块破石头,俺老金一刀下去就给劈个稀烂了,这样的感情顶个屁用?”

另一个身披黑白斗篷,头上戴有斗笠,刺客模样的男子,尖着嗓子叫道:“对呀老尚,老金说得对,磐石算个什么东西?你要说也好歹说金刚石啊!”

最早发言的马褂大汉迫于压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瘪嘴改口:“那行吧,那就坚若金石,金石总行了罢,够硬了。”

双手握有一对锐利钢挝的斗笠汉子,颇为满意的“嗯”了一嗓子,“这还差不多,咱们四个和侄女小小的关系,那必然是胜过金铁!”

貌若农夫的持刀裰衣汉子紧紧皱着眉头,对那个一直不说话当闷油瓶的赤膀肌肉大汉,开口吼道:“老杜,你又他-妈不说话,吭个声能要你命啊?”

大冷天抗冻不穿衣服,浑身满是精硕肌肉疙瘩的魁梧汉子,用鼻子“哼”了一下,单单吐出一个字:“能。”

抱着九环大砍刀的黄脸汉子轻“啧”了一声,笑骂道:“妈-的,让你吭一声,你还真就只吭一声,你把自个儿当道家口含天宪的仙人,还是佛家言出法随的佛陀了啊,一天天的,这般惜字如金?”

肌肉发达得叫人发怵的杜姓汉子,依旧不改深沉腔调,很快速的道了一个“是”字。

姓金的拿刀“农夫”,朝他狠狠翻了个白眼,自嘲道:“是我多嘴,您老人家就继续闷着罢!”

“好。”

姓杜的赤膀健硕大汉,嘴角不明显的笑了一下,又一字千金般的奖励了一个字出来。

那个一身杀手刺客风范的斗篷男子充当起和事佬,蹙眉道:“行了行了,别聊着聊着,又大动肝火扭打起来,今儿咱们是来陪侄女小小来了,没功夫在这里看你们瞎闹腾。”

显然是四人里胡子最茂盛浓密,且脾气最好的马褂汉子,对站在对面的那位庄主扶桑慷慨道:“老大,你就告诉我们怎么打吧,兄弟都听你的!”

身高丈余的姬大善人摸了摸蓄有短须的粗糙下巴,淡然道:“小小必使全力这不用多说,至于你们四个嘛,这样,就用五成的力度好了,然后在四十招之内如果拿不下小小,就算你们输,怎么样?”

与姬老爷在外貌上足有六七分相似的“少女”姬小小当即就不乐意了,拿脚跺了一下地面,叫道:“爹,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才区区五成力度,我难道这么没用连四十招都撑不过?”

肤如黑漆的扶桑满怀爱意,揉搓了几下宝贝女儿的大脑袋,弯眉一笑,温言道:“小小啊,你的这四位叔叔可不一般,配合作战极是默契协调,联手起来纵连地煞境高手都有望杀死,四十招已经不少了!”

女巨人姬小小仍是颇为不满的瘪嘴嘀咕:“可这也才五成力道而已嘛。”

莫忘山庄庄主姬老爷只好顺着她,让步道:“那行,六成,不七成!这样总行了吧?”

名为“小小”,但体格其实一点都不小的庄主爱女,这才心满意足的答应了下来。

而老道无比,堪称“奸诈”的姬老爷则在女儿看不见的角度,朝着自个儿的四个兄弟眨了下眼皮,四名使用冷门兵器的汉子皆心领神会,知道一会儿开打以后,既不用六成也不用七成,仍旧只用原先定好的五成力道,去对战自家侄女小小。

“爹爹,那我可要动手了咯!”

身穿冬青色袍子的黑肤姬小小,一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亢奋样子。

仅穿一件天青色薄绸的姬老爷最后叮咛吩咐道:“摄提诀虽可护你体魄周全,却也无法完全隔绝损伤,故而能避开的伤害要尽可能避免,你若是真的受伤了,四位叔叔包括爹爹在内,可都是要非常难过的,懂了吗?”

身高同样超过一丈的姬小小咧嘴而笑道:“这我当然知道。”

只见她那本就宽阔至极的身躯,转瞬变得愈发庞大,就如山脚下扶桑诛灭活死门众人时的霸气姿态一样,本就浑如刷漆的肤色,霎时变得愈发纯黑透亮。

阵阵青紫色的气机,若暴雨天气的雷电,盘旋萦绕在她的身子周围,当真恍若太岁神明一般,脚步岔开,直面四位“叔叔”,她豪情万丈,大叫一声:“侄女不客气啦!”

语毕,姬小小即像愤怒的成年人,冲向四个顽皮小孩,握攥拳头,朝着四位叔叔疾袭了过去。

彪形巨汉扶桑老爷,见女儿倾尽全力与四位结拜多年的好兄弟开战,微微一笑,一手一个,搂着魏颉和许灵霜二人,飞身跃至旁边宽阔的安全地带。

接着双手负在身后,挺胸站立,语气自豪且骄傲,低头对着应邀上山来的好侄女儿许灵霜道:“小霜儿,给你瞧下咱小小妹子的实战风采!”

另一边平坦空阔的玄铁校场,身穿冬青色袍子的姬小小,轰然递出第一拳,真气流转,罡风呼扯。

那颗体型比常人脑袋还要大出许多的醋缸巨拳,无情砸向那个身穿纯黑色马褂的虬髯汉子,凌冽拳罡未能功成,为那汉子右手中那只极速旋转的钢铁飞轮挡架而开。

性子甚是张扬自负的“农家汉子”,看准宝贵时机,那柄铁环当啷的泼风大砍刀,照着侄女小小左边肩头劈削而下,后者见势不妙,忙不迭收拳闪避,砍落人头如同无物的沉重大砍刀,自其左侧落空,刀罡摧入地面,“轰”的一声,震起尘土无数。

斗篷呈内黑外白双色的“刺客”,左右手两柄锋利钢挝先后袭至,上下结合,轻重有序,分别对准小小的喉咙和小腹耙去,结果被黑炭巨人般的少女姬小小,十分勉强的屈身躲避了开去。

伴随“咚”的一记,震耳欲聋的金属质地脆响,赤膀肌肉大汉手中那柄模样怪异的兵器,狠厉斫在了年幼侄女儿的后背之上。

幸亏庄主爱女姬小小,有那门上乘功法“摄提诀”护身,体魄极是强横,以此硬扛下了这记开碑裂石绰绰有余的惊悚一击。

虽有摄提体魄增强肉躯,却仍感到一阵钻心般的剧烈疼痛,姬小小咬紧牙关,猛地大喝一声,缕缕青紫气机眨眼即汇聚于右胳膊大小臂折叠处。

她蓦然拧动壮实无比的上半身,竭力顶出一发凶狠肘击,却是气势有余而准头不足,因幅度过大,被后方之人提前预判,满身精悍肌肉的赤膀汉子刚一闪开此招,向来沉默寡言的他破天荒话变得“极多”,好心指点训诫,一连说出十个字:“出招前别喊,动作隐蔽些。”

连一下都没有成功得手的姬小小,听到来自平素从不多说话的四叔叔的教导,心下默默牢记。

接下去的几个回合里,当真大改初始时的各种出招风格,朝谨慎稳健迅速转型,一拳一腿,递招相当扎实妥当,再无多少因大开大阖,暴露出来的技术漏洞,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下巴的胡子远比头发多出太多的马褂汉子,边应战边大声赞道:“小小啊小小,真有你的,老杜那十个字没白说!”

姓金的持刀男子见侄女竟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如此可喜可观的成长进步,心中喜悦,自是不用言说。

铁环相互碰撞,哐当声大响,他振奋而得意的喊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侄女,那可是我金毕逋的侄女!”

头戴斗笠,身着一件黑白斗篷的汉子亦大感快意,觉得今日四个兄弟没白齐聚在这儿,豪气满怀道:“别忘了,那也是我刘澌的侄女!”

杜姓的魁硕汉子嘴角上扬,眼角带笑,破格又说出四个字:“也是我的。”

远远观望着这一场技术层面含金量不低的“叔侄大战”,扶桑老爷见宝贝女儿和四个好兄弟的战斗,已渐入佳境,心情无疑也变得极好。

庄主兴致勃勃,开始给站在左右两边的魏颉和许灵霜解说起来:“我这四个兄弟陪我十来年了,个个儿身份都不一般!那个既使飞轮又抡流星锤的,姓尚名飞,原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出身,当年曾坐镇凉州有名的匪巢飞龙寨;那个耍着九环大砍刀,皮肤黄澄澄,像个背朝黄土面朝天的庄稼汉子的,姓金名毕逋,以前是益州天钧镖局的当家总镖头;那个脑袋上顶斗笠的,叫作刘澌,过去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刺客,天下十大杀手排行第五还是第六记不清了;那个不怕冷,半件衣裳都不穿的,姓杜名空谷,肚里有货却不屑用嘴巴来说,所以向来言语极少,千金一字,曾在沐河城琅琊王嬴関的手下当过差,官职还算不小,使的那柄奇特兵器叫作‘丧门剑’,两面刃形怪异,注定此剑的用法非同一般,威力嘛,自然也非同一般。”

莫忘山庄庄主姬老爷默然片刻,继续道:“尚飞的飞龙寨后来被大禹朝廷的军队剿灭了,两百多号过命的兄弟就剩他一个活了下来;金毕逋的天钧镖局惹了当地某个只手遮天的富商大财阀,资金无法周转,最后破了产,含泪宣告镖局倒闭;刘澌脑门顶上有巴掌长的一道剑疤,是一次作案失手被人砍出来的,那次之后他养成了出门戴斗笠的习惯,并发誓再也不做杀手,能够安稳至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杜空谷原先是琅琊王麾下极勇猛善战的一员武将,岂料十几年前,嬴関偏心提拔了个叫韩骧的家伙,那人阅历尚浅却深得藩王垂青,风光无限,头衔军职居然一下子盖过了老杜,老杜性子挺犟,不服气更不服人,一怒之下,就和琅琊王递了请辞的信件……”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所谓的缘分使然吧,当真无巧不成书,我这四个好兄弟,都是在此生最是举目无亲的时候,遇到的我。那时我们五个刚认识没多久,就因脾气相投,结为了异姓兄弟,时间是真快,一转眼,连我女儿小小都已长得这么大了啊!”

玄铁校场上,那场极端激烈的叔侄之战,很快就推进到第四十几回合,也不知是那四个“叔叔”手下容情放了水,还是“侄女”果真有拿得出手的真材实学,功夫够硬。

反正此刻,铁一般的事实就摆在了眼前。

战斗的进度,已超过姬老爷事前说的“四十招内分胜负”,这一战,是小小这个当晚辈的赢了!

见女儿姬小小的本事不仅不小,而且还大得惊人,万分争气,熬过了前四十个艰难险恶的回合,肤黑如炭的巨汉老爷扶桑,胸中无比欣慰快意,忍不住甜蜜而笑,轻声呢喃了句:“小小不愧是我的女儿啊。”

第四十九个回合,惜言如命的魁岸大汉杜空谷,飞速挥落手中的冷门凶器丧门剑,以雷霆般的威势斩向黑炭女巨人姬小小的下盘,后者惊急之下,忙撤退脚步,锯齿倒勾形状的怪异刃身,刚好自其腿前半拳距离处划掠而过。

少女刚一撤步闪开,左右两个肩膀,即被斗篷刺客刘澌的尖锐钢挝用力勾中,尚没来得及挣扎反应,上半身即不由自主往后倒去。

蓦然间左腿疼痛难禁,原是膝盖处被马褂虬髯汉子尚飞的疾旋飞轮砸中,她虽拥有摄提诀,可大幅强化身躯体魄,这一下,却仍令其痛彻至心扉骨髓。

尚飞右手紧握威力超强的飞轮,左手乍然抡出呼啸着的流星铁锤,巨锤挟带粗硕铁链破空而去,顷刻即死死缠绕住了姬小小那条粗壮至极,犹如野兽四肢的右臂。

皮肤金黄若小麦的金毕逋,一刀泼风落下,这次显然故意收住出招力道,与其说是砍落,不如说是搁放在了侄女颈部的左侧位置。

赤膀大汉杜空谷与金毕逋,虽然经常互怼,却早已心有灵犀,他将兵器丧门剑差不多于同一时刻,“搭落”在了肤黑魁梧女巨人的右侧脖颈。

庄主之女姬小小左腿膝盖处的疼痛尚未缓解,右臂就已遭流星锤铁链层层缠绕,全然动弹不得,脖子左右两侧要害,更是分别被九环泼风大砍刀,以及丧门剑挟持夹住。

这一场说打就打的实战,四名叔叔赢得兵不血刃,而侄女小小,也可算是输得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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