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骤然一深，笑意直达眼底，左月尧将人捉进怀里，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欢迎调戏。”
一双柔弱的唇再次落了下来，就要碰触上的时候，却被一根手指生生挡住了。
被挡住的人显得十分的不满，“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先吃东西。”苏弦露出得逞的笑，“我知道你饿了。”
苏弦带着左月尧找了家小餐馆，小是小了点，但环境十分的干净，不想做饭的时候，苏弦便回来这里吃饭。
老板娘是个离异的中年女人，孩子在上高中，这家店她在这里开了有好几年了，生意一直不错，除了干净是一方面，也可能源于老板娘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
老板娘见到苏弦，主动上来打招呼，“苏律师，今天带朋友过来啦。”
苏弦笑着回答，“是啊，一个老朋友。”
左月尧坐下后，眉头微皱，“你把自己的男朋友叫老朋友？”
苏弦又故意对着老板娘道，“是前男友。”
老板娘露出“我了解”的笑容，打量了一番左月尧后，下去备菜去了。
这两人，还真登对。
“我点的都是清淡的，你吃一点垫垫肚子就行，太晚了吃太多也不好。”苏弦一边替左月尧拆着一次性筷子，一边道，“你的胃不好，所以都没有放辣，我怕你吃了胃不舒服。”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碧玉说的呗。”苏弦没好气道，“李社长经常找你喝酒聊天，你讲了那么多做无国界医生的事，他回来讲给碧玉听，碧玉又来讲给我听，还添油加醋地把你说得要多惨有多惨，生怕激不起我的同情心似的。”
“可我一想吧，人家是左月尧啊，还需要我同情吗？”
“需要。”左月尧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苏弦勾唇，“左医生，你能不能有点节操？”
“节操跟你，我选择后者。”
苏弦捂脸，“这些年，你的脸皮也日渐增厚了。”
“丫头。”左月尧敛去了几分笑意，“我有事告诉你。”
当年母亲去南城看他，他没有告诉她，她当时还生了气，今天他不能再瞒着她了，有些事，他们之间必须坦白了。
“你说。”苏弦撑着下巴，心情愉悦地看着对方。
“我妈过来了。”
苏弦一怔，“嗯。”
“那时候我妈过来，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爸投诉她的事，让我妈一直心存芥蒂，我怕她会迁怒与你，所以才想着等以后再说。”
可惜，还没等到以后，他们便分道扬镳了。
“那件事，是我爸做得不对。”苏弦心生惭愧。
“其实我妈很喜欢你。”
苏弦勉强一笑，“是吗？”
很喜欢她吗？或许只有他认为，他的母亲很喜欢她吧。
“丫头，我们一起去见我妈吧。”笑容消失不见，左月尧认真道。
“不去。”苏弦想都不想地拒绝。
心一下子犹如坠入了冰窖般，左月尧窒了一窒，“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苏弦摩挲着自己的指甲，不再看他。
话题的转变，让心情一下子像换了个季节，刚刚还是春暖花开的时日，现在就跟下着瓢泼大雨似的。
周泠这两个字，始终是她的心结。
“你怎么了？”他的手覆上柔荑，柔声询问。
“没什么。”她没有收回手，贪恋着温度的传递，垂着眸轻声道，“左月尧，我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卑微。”
“见我妈跟卑微有什么关系？”目光中透着无法言喻的困惑，“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忍着不舍抽回手，放到桌子底下后，紧紧地握住了拳，“快吃吧，吃完饭回去吧。”
“你觉得，这样，我还能吃得下？”目光茫然，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简直要发狂，“丫头，你到底怎么了？”
“我都说了没什么。”敏感的话题刺激到了最脆弱的神经，苏弦突然起身，“我先回去了。”
左月尧一把将人拦住，语气带上了愠怒，“你就不能跟我说实话？”
苏弦也不挣扎，任凭他抱着，说出的话却冰凉无比，“左月尧，我们注定是有缘无分的，这就是我的实话，放弃吧，我们都放弃。”
上一秒刚抓住的光芒消失不见，瞬间坠入了黑暗之中，突如其来的转变和打击，让左月尧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看着她跑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中。
老板娘错愕地端着菜站在一旁，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安慰着发愣的人，“是惹她不开心了吧？哄一哄就好了，这女孩子嘛，其实很好哄的，特别是像苏律师这样的，其实给个台阶，她也就下了，她可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是嘛。
左月尧心下苦笑，她看起来，还真是不讲理。
老板娘继续着自己的碎碎念，“她啊，这些年经常来我这里吃饭，我是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从租房到买房，从一个小小的助理到如今的大律师，从茫然不自信到自信坦然，我是真的看得清清楚楚的，但有一点，自始至终没变过，就是她啊，永远只是一个人。”
“我从来没见过她带谁来这里吃过饭，也没见她对着哪个男的笑得这么开心，平日里啊，她总是忙，有时候就连吃口饭，都会不停地接电话，甚至吃不上几口，人就跑了，我看着她啊，有时候还真心疼，一个女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什么都要靠自己，真是挺不容易的。”
动情之处，老板娘感慨道，“小伙子，你可要好好待她啊，你别看苏律师性子急，但人是非常好的，还经常给我们普及法律常识，偶尔还会帮我们那些没什么钱的小摊小贩做一些法律援助呢。”
左月尧揉了揉太阳穴，“老板娘，麻烦你，把刚刚的那些菜打包了吧。”
“好。”老板娘闻言立马将菜端了下去，边走还不忘嘱咐，“回去后好好聊聊，这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能聊，他早就聊了。
只可惜，她好像总瞒着他什么，不肯对他坦白，不肯与他交心。
他到底该怎么做？
对于她，他真的黔驴技穷了......
周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等着自己的儿子回来，她在一次次的看时间中等待，直到十二点多，才等到了儿子回来。
深夜时分，左月尧回到家中后看到仍在沙发上的母亲，心里五味杂陈的。
“妈。”他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对于儿子的晚归，周泠原本有些生气的，但在目睹到儿子的颓废之色时，她实在不忍心发火了，想说的话，也不知道此时该不该说。
“妈有话跟你说。”在深思熟虑后，周泠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妈，我累了。”左月尧面色疲惫道，“有什么话，我们改天再说吧。”
周泠叹了口气，“也好，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但周泠回到房间后，很长时间没有睡着。
她从来没看到如此颓丧无力的儿子，也从来没在他的脸上看到那般不自信的表情，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儿子那样，但能肯定，绝对跟苏弦有关。
唯独那个苏弦，才会让儿子变成这样，变得像当年分手一样。
当年......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差点走不出那段感情的阴影，像疯了一样地到处找一个人，看得她心如刀割。
这是她的儿子啊，她到底做了什么，把他折磨成那样......
周泠再也坐不住，来到了左月尧的房间，敲了敲门。
得到允许后进入，周泠看到自己的儿子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这样斜躺在床上，满面沮丧。
“月尧，有些话，妈现在就想跟你说。”如果不说，她今天晚上一定彻夜难眠。
左月尧勉强撑着自己坐起来，无奈应道，“嗯，好。”
他很累了，身心都很累。
“妈先问你一个问题。”周泠坐到了左月尧的身边，疼爱地撸了撸他的头发，“你到现在，还是很喜欢她吗？”
“我不是喜欢，是爱。”心里空荡得无助，“我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我一直爱着她，深爱着她，除了她，我的心里住不进去任何一个人。”
“月尧......”
“妈，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无力而沧桑，如泣如诉得让人发颤，“这些年，不管遇到什么，发生什么，我从来没有惧怕过，我对所有的事都很有自信，可唯独到了她这里，我总是力不从心，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对于我们将来是否会在一起根本没有信心。”
“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我问她，她什么都不说，我能感觉她有事瞒着我，可她就是不肯说......”
“我已经没办法肯定，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我真的尽力了，尽力去主动，去挽回，哪怕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说一些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我就是想让她回心转意，可是她......”
“妈......”伤痛难忍，心如刀绞，“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孩子......”
这么多年，周泠从未听过自己的儿子说出这样发自肺腑的话，从未见过他像个孩子一样伤心无助，她的心跟着疼痛，后悔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想她雷厉风行了一辈子，一直以良心二字活于世，却亲手把自己的儿子伤得这么深。
当初，如果不是她有门第之间，如果不是她的私心，或许，这两个孩子早已喜结连理，她的儿子，也不会这么痛苦。
是她的错。
她终归是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