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真吓人。”
“是啊......哎......”
左月尧的脚步顿住,也没有细问,只道,“何医生现在怎么样?”
“哦,没事。”护士安慰道,“何医生什么事都没有,有个姓苏的律师用自己换了何医生,那个苏律师,还真勇敢,那可是针头啊,多吓人啊,左医生?左......”
人影消失,让护士以为刚刚的存在是个幻觉。
左月尧一路狂奔,到了胸外科住院部时,已是气喘吁吁,在知情人的指引下,打开了换药室的门。
看来,他还没真正学会“临危不乱”。
又或者,在这个女人身上,他这辈子都学不会这个词了。
苏弦正在跟护士抗议,其实针头只是划破一层皮而已,用不着纱布这么大的阵仗,听到门口的动静后转过头来,看到一脸铁青的左月尧时,嘴一咧,“还好,不是脸,要不然不太好意思出去见人了,旧伤未痊愈,又添新伤,看来我得去烧个香转个运了。”
左月尧缓缓走近,托起苏弦的下巴细细地检查着伤口,确认无误后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哑声喃喃,“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呢。”
苏弦这就委屈了,“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场面啊。”
“为什么拿自己去换她?”
回答得很快,“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吧?”
左月尧默了默,“嗯。”
“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年,你对她虽没有男女之情,却有战友之义,你拒绝她,她却从没有伤害过你,就冲这些,我就该换她。”
“你可以救,但不能换。”他松开了她,抚摸着她的脸颊道。
“我有我的计划。”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温何也在,我们其实早有眼神交流。”
“眼神交流?”他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所谓的心有灵犀?”
“可能是吧。”苏弦故意道,“你应该感谢我们的心有灵犀,否则就没有那么完美的配合,那我可能真就毁容了。”
“算了。”左月尧无奈叹道,“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忍不住伸手按下他眉间的褶皱,苏弦笑得像个孩子,“你不打算吃醋了?”
左月尧再次将人搂了过去,看到她没事,他的心才彻底的放了松。
“吃不吃醋又能怎么样呢?”
“原来......”苏弦的心情并未受到糟糕之事的影响,此时反而格外的好,“原来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吃温警官的醋啊,小家子气。”
身子被箍得太紧,差点喘不上气,苏弦看了眼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的护士,拍了拍左月尧的后背提醒道,“月......左医生,那个,能不能先把我放开,快勒死我了。”
左月尧将人松开,然后接过护士手上的纱布,亲自替苏弦贴上,“一会儿我还有事,不能送你们回去了。”
“不用送。”苏弦的一只手抓住了左月尧的衣服,就像当年在学校,她脚底长了个水泡,医生替他挑水泡的时候,她抓着他的手一样。
有些动作,即便不是习惯,但依旧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下了班我会过去,给我留好晚饭。”
“啊?”
苏弦刚要发问,张开的嘴唇却被他两根手指强制合上了,“啊什么,照我说的做。”
苏弦调侃,“左医生,你这样很违背妇女意愿哦,违法的哟。”
左月尧闷笑,“违背妇女意愿的确认,需要办案机关与司法机关本着以事实为依据,以行为过程细节为衡量,进行客观科学的判断才能定论,不能单靠你这张嘴,我们最多会被定性为......打情骂俏。”
苏弦吃瘪。
好一个左月尧,当年帮她梳理法学知识的时候,看来自己也偷学了不少嘛。
左月尧这次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在一旁乐滋滋地看着的小护士,“小秋,谢谢你。”
叫小秋的护士连连摆手,“不客气的左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继续,继续。”
嘴上说着继续,人却不离开,没办法,小丫头实在舍不得错过这么养眼的画面,想不到他们的左医生,竟然是这么温柔,这么深情的一个男人,还以为他对每个异性都是冷冰冰的呢。
这个苏律师,真幸福啊。
门外有人敲门,小护士跑去开门,温何径直走了进来,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个人,也没多少惊讶。
苏弦倒是惊讶了,“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温何显得有些无奈,“她没理我。”
“她不理你,你理她啊。”苏弦直呼笨蛋,“你把她骂得那么凶,她能理你才怪呢,你主动点,快去。”
温何站着没动,“去了也没用,她把门锁了,不让我进去,我在门口说完对不起就走了。”
苏弦直接翻白眼,“大哥,道歉不是这么道的,你好歹有点诚意好不好。”
“我没觉得有什么错。”温何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在那种情况下,她就不该轻举妄动。”
“我不是没事嘛。”
“幸好你没事。”
“温警官。”左月尧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牵起了苏弦的手提醒,“这是我女朋友。”
温何看了一眼交握的双手,问苏弦,“你同意了?”
苏弦摇着头,“没有。”
“苏弦。”左月尧惩罚性地捏了捏柔软的手。
“哦对了。”苏弦故意转移话题,“温警官,麻烦你现在送我跟我爸回去,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派出所。”
“好。”
在左月尧的怔愣下,两人就这么并肩离开了,走到门口,苏弦突然回头,“还有啊左医生,要麻烦你一下,先帮我垫付一下那位患者的医药费,回头,我还给你,我还有事要忙,先走咯。”
一旁的护士看了半天没开明白,指着门的方向对左月尧道,“左医生,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啊?”
“前女友!”想气又想笑,“藕断丝连的前女友。”
“啊?”小护士冥思苦想了一阵,总算捋出一些思路出来了,慢慢地点着头,“哦,这样啊。”
左月尧去窗口交完了费用,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何欣晚。
何欣晚努力地保持着笑容,跟左月尧打起了招呼。
这大概是第一次,左月尧跟她开起了玩笑,“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何欣晚噗嗤一声,被真的逗乐了,“你越来越像小师妹了,以前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近墨者黑。”一想起逃一般离开的人,左月尧便有点胸闷。
“她怎么样了?”何欣晚关心道,“要不是我太鲁莽了,她就不会受伤了。”
“她没事。”只不过那一道伤痕让他看着有些碍眼,“倒是你,还在生温警官的气?”
“谁是温警官?”何欣晚没好气道,“我不认识。”
左月尧勾了勾唇,“这倒不像你了。”
记忆中的她,可不太会是个容易生气的人,在炮火连天的困境中都没有掉下一滴泪,他不相信,她会因为这么个小插曲而掉眼泪。
除非......
左月尧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有多说,转了另一个话题,“晚上的聚餐我就不参加了,我有事。”
“猜到你也不会去了。”何欣晚莞尔一笑,“左医生自从再见到心上人,心里哪有我们这些同事朋友的位置。”
左月尧的笑容敛去了几分。
他的心里填满了她,那她呢,心里有几分位置是他的呢?
明明感觉她已经靠近了,伸手便能碰触,可又觉得远在天边,好像怎么也抓不住。
任尚说得对,爱情,真的很磨人。
某个人,已经被磨得快魔怔了,成天躺在家里唉声叹气的,嘴里嚷嚷着中了相思的毒。
这种毒,他也中过,滋味确实不好受。
但他只能袖手旁观,无能为力,有些事,局外人终归是帮不上忙的。
苏弦和温何从派出所出来后聊了一会儿,便各自分开了,苏弦看了看时间,在回家的半路上路过超市顺便买了点菜。
其实在进超市之前她犹豫过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他说晚上要来吃饭,那就做一顿吧,就当是谢谢他这几天在医院的照顾。
但等苏弦回到家中,忙碌了半天终于将一桌子菜做好后,左月尧始终没有来。
苏弦看着一桌子的菜,又看了看父亲不太好看的脸色,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们吃吧,大概左医生又被手术拖住了。”
苏长林提起筷子吃了一口,又放下了筷子,“当年的事,他妈妈肯定告诉他了,他心里记着恨呢。”
苏弦无奈安慰,“他要是记着恨,就不会亲自给你动手术了,这几天也不会好言好语地跟你说话,你想多了。”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苏长林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你现在是个不错的律师了,但改变不了从鹤云岭穷山沟走出来的事实,在他妈妈的眼里,你这出生不好,终归是配不上她的儿子的。”
“鹤云岭走出来的怎么了?”苏弦不满地反对,“谁也没有资格瞧不起我们鹤云岭的任何一个人,我们凭本事吃饭,没有丢过鹤云岭的脸,犯不着觉得低人一等。”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苏长林重新提起了筷子,不慌不忙地吃起了女儿做的菜,“我是担心,你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了,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他当初是有错,但周泠那个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苏弦沉默了片刻,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心里喜了几秒,又很快失落了下去。
左月尧是不可能按密码开门的。
进来的是陆夕冉,她换好了鞋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叔叔,恭喜你出院了。”
苏长林看着陆夕冉递过来的花束,实在是不习惯,“你这孩子,浪费这个钱干什么。”
“不浪费的。”陆夕冉满面容光,“这是我男朋友买的,让我带过来给叔叔的,他让我跟您说,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苏弦暗道,这个许健,还真是会做人呢。
这下,那位任爷的胜算,又少了许多了啊。
“那替我谢谢你男朋友。”苏长林刻意放柔了语气,“也谢谢你啊,快,坐下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