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她是个律师。”左月尧神色淡淡道,“你讨不到好果子吃。”
“就算讨不到,出气也是好的。”任尚对兄弟的情意是真的毋庸置疑,“就不想看她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她倒是过得逍遥自在了,完全忘了自己做的那缺德事!”
“开车吧,我肚子有些饿了。”左月尧走了几秒钟的神后,出声打断。
任尚这才收了话,一脚油门,车子往饭店开过去了。
到了饭店,任尚心里高兴,点了一大桌的菜,大都是北城的特色菜,看着消瘦了许多的左月尧,便将一盘盘的菜推到了他的跟前,“你多吃点,这段时间给我好好补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刚才在机场,他差点没认出他来。
头发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吧,衣服也是很旧的款式,连嘴上的胡子都没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
不过跟逃难也差不多了,他去的那些地方,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不错了。
如果不是自己起不了什么作用,他真想也跟他一道去了。
虽苦,也心疼,但还是很羡慕,羡慕他在灵魂上的自由自在,每天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救死扶伤,在他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着光。
“等你吃完,我带你去打理一下,晚些时候,我再送你回趟咱爸咱妈那里,他们要是知道你回来了,得高兴成什么样。”
“好。”反正爸妈那边离北城也不远,开车过去也算方便,他也懒得再坐其他交通工具了,因为实在是累了。
左月尧笑着应下了,尝了几口菜,味道还不错,只是相比较于南城的菜系来说,口味稍微偏重了一些。
看来,他又要重新适应北城的饮食习惯了。
“这次回来,你还走吗?”任尚问出了最为关心的问题。
“不走了,我已经答应了北城六院,去他们那边上班。”
“你不骗我?”任尚有些不敢相信。
他这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臭毛病,说走就走了。
说走就走?
怎么听起来跟那个女人有得一拼?
“是真的。”左月尧笑着看着任尚,珍重地点了点头,“以后就在北城了。”
“哼。”任尚倒是不乐意了,“还说放下了,这不是上杆子又找过来了吗......”
“你不是在北城吗?”左月尧笑意不明,“不是你让我过来陪你的吗?现在又说这种话?”
“好好好,我错了。”可能也就在左月尧的面前,任尚才像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反正不管怎样,以后就算你们俩碰面了,你也不允许有任何的想法,你们之间,早就一干二净了,老死不相往来!听见没有!”
左月尧没回答,手伸进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送你的。”
任尚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你给我买礼物了?”
“是礼物,但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左月尧点了点盒子的盖子,“打开看看。”
任尚迅速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枚空子弹,他不解,“子弹?”
“这是从我身上取下来的,我觉得很有意义,所以就找人做成了项链。”
“什么?”任尚听出了重点,“你什么时候受的伤?我怎么不知道!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任尚边说边动起了手,将左月尧的衣服撩了起来,“在哪儿了啊?”
“这里。”左月尧伸出右腿,撩起了裤腿,“小腿上。”
果然,小腿上有一道浅红色的疤痕,像条蚯蚓一样的浮在皮肤的表面。
“外出抢救伤者的时候,意外受的伤,不过没事,子弹取出来就好了,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感受到了好友的担心,左月尧主动安慰道,“受伤是难免的事,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
“你说你图什么!”任尚又怨又心疼,“这哪里还像当初南大的男神!”
“看起来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个礼物。”左月尧故意将盒子往回收,“还是算了吧。”
“谁说我不喜欢!”任尚一把抢了去,“这是拿你的命换来的,我得好好保存着,谁也不能碰。”
“快吃吧,我确实该整理一下了。”左月尧笑着道,“要不然就这么回去,二老真要哭了。”
任尚二话没说,狼吞虎咽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在北城虽说也有不少的朋友,但唯独没有像月尧这样真心实意又贴心的。
以后,他们兄弟两个,就可以天天见面咯。
吃好饭,两个人取了车就出发了,经过收费口的时候,左月尧的眸子突然像定住了般。
一辆黑色的高档私家车,停在他们的对面,驾驶座的车窗开着,一只玉一般的手臂露出,手肘搁在车窗上,手掌拖着脸颊,出神地望着前方。
那张脸......真像......
可似乎又不太像。
那个人,就像个假小子,活泼得上天入地的不安分。
而这个人,透着成熟又性感的女人味儿,安静得像个大家闺秀。
一定不是。
车子远去,同时带走了左月尧所有的思绪。
呵!
他真的放下了吗?
他也很想问自己。
任尚陪着左月尧去理了发,然后又去商场里买了身行头,等人换好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本还忙着招揽生意的小姑娘们,顿时眼睛就直了。
这个男人,真的好帅啊!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们怎么就没发现呢,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啊。
任尚砸着嘴靠近,挑了挑眉,“我收回吃饭时说的那句话,你,还是我们南大唯一的男神。”
这往后在北城六院,得迷死多少护士小姐姐啊。
之后,任尚又开车,将左月尧送回了家,到家后,周泠和左玉海纷纷要留了任尚在家里过夜,但任尚自知这是一家团圆的温馨时刻,不便打扰,以店里忙为由,又开着车返回了北城。
任尚走后,周泠将门关上,回来后端详着自己的儿子。
瘦了,也黑了,脸色也十分憔悴,看来这些年,他吃尽了苦头。
当初他选择要去当无国界医生,她和他的父亲是极力反对的,但最终为了表示尊重,还是依了他的选择,可他们之后的日子,就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生怕儿子在那边有个什么意外。
老天有眼,把她的儿子平平安安送回来了。
看样子,还沉稳了不少。
周泠摸上左月尧的脸颊,红了眼眶道,“月尧,受苦了。”
左玉海也感性起来,“你说你个臭小子,生你有什么用,都多大的人了,还要让我们老两口过得战战兢兢的!以后再不许乱跑了!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不跑了。”左月尧心里也有些伤感。
这么多年没见,父母都长了白头发了,是他的不孝,不能在他们跟前尽孝。
一家人难得的融洽,围在一起聊了很久的天。
左月尧讲起了他在异国他乡发生的那些事,讲起了他在学术上的新发现,也讲起了每个地方的人文风俗,最后又告诉父母,他即将去北城六院心胸外科任职的事。
左月尧说得神采飞扬,周泠听得既感动又感慨,当然还是很支持儿子选择六院。
在聊天结束之前,周泠顺便地提起了儿子的终身大事。
“月尧,既然决定留下来,那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你的个人问题了?”
左月尧似乎早有心理准备,“暂时不考虑。”
“我认识一个单位同事的女儿,接触过几次,觉得她挺不错的,你们是不是......”
“妈。”左月尧无奈打断,“我现在只想把心思放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至于其它的,我都不会考虑。”
“可你总该找个人陪在身边。”周泠尝试着说服,“总是这么一个人单着,终归......”
“以后再说吧。”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你已经不小了......”周泠依然温柔地劝说着。
“何必急着这一时。”左月尧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妈,我累了,想回房间休息,等过两天,我就去医院报到了。”
说完,左月尧起身离开。
周泠微愣,总觉得儿子跟她之间的距离,似乎疏远了一些。
他是变得更沉稳更优秀了,但他的身上,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
从很多年前开始,她就很少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望着儿子的背影,周泠沉沉地叹了口气。
七年前,她那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左月尧回到房间,将自己扔在了舒适的大床上,有太久,没有睡这么宽大舒适的床了,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明明很困,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觉,脑子里总是萦绕着那辆黑色轿车里的侧颜,他侧过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那串号码,即便是再也没有拨通过,但他一直保存至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删掉,是不舍?还是想时时提醒自己,那个女人曾经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苏弦......
呵。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非得缠着母亲带他去那个叫鹤云岭的地方,如果不去,就不会相识,如果不相识,就不会相知,如果不相知,便不会相爱。
如果不相爱,便不会......
左月尧按下了关机键,手机屏幕随着他的心情,一同暗淡了下去。
这世间什么都有,偏偏就没有一个“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