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中的朱厌身体僵直,四肢被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禁锢住了,这种力量不像灵气那样有迹可循,不但看不真切就连感觉都感觉不到,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它本想用蛮劲挣脱束缚,可浑身上下竟提不起一丝力气。朱厌本是山中灵物,得天地之造化而生,故此对灵力有着超越一般修行者的感知力,但杜幽兰阵法所展现出的力量显然超出了它了解的范畴。
当朱厌正在思考是不是在这五百多年的岁月中,自己的感知力已经退化到了低谷时,脑海中突然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朱厌想起了那段与他并肩而立共同修行的日子,想起了最后一战,那人所显露出的接近无敌的姿态。
朱厌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尖叫道:“我知道了!这是先天一炁,太初的力量,这是神的力量!你不是想封印我!你是想炼化我!”
“先天一炁?”赵竖疑惑道:“那是什么?怎么从未听说过...”
不止是他,林显圣也面带不解,但此时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因为光环中的朱厌全身不停地抖动了起来。
“它在死命挣脱!大师兄,这个阵法我维持不了多久了!”杜幽兰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朱厌就在一旁,向着林显圣大声说道。
朱厌听到这一番话,身体抖动地更加剧烈了,原本白色的毛发因体内鲜血的沁出而染红了一大片,疼痛感也更加激起了它的凶性。
“怎么办...”林显圣手足无措,面对这样的一头怪物,如今能站着不逃已是莫大的勇气,他脑子混乱一片,根本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赵竖看着暂时无法动弹的朱厌,忽地心生一计,对修行者来说,丹田的灵根是储存运转灵力的关键所在,也是最致命的一处,现在朱厌被困,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能毁了这朱厌的灵根,就能解除眼下的危机。
一念至此,他立刻对林显圣说道:“大师兄,攻它丹田!”
林显圣眼睛一亮心领神会,当即舍弃了攻击力更强的裂天箭,再次祭起了舍离,有灵佑甲的增幅,此时舍离的破坏性已不弱裂天箭太多,而且能更加精准地攻击目标。
与此同时,赵竖施展地龙之术,协同林显圣的两大灵物一起捆绑住了朱厌的四肢。
朱厌又是被阵法定身又是手脚被缠,简直无计可施,长满獠牙的巨口喘着粗气,发出不甘的嘶吼,猩红的眼珠不住抖动,浑身毛发炸起。
它自然是不甘心的,若是放在以前,这等修为的人和山林中的鸟兽鱼虫没有什么两样,可就是这三个蝼蚁般的人竟可趁着它元气未复,将他逼到如此境地,现在已经不是向池苍岚和御仙宗复仇的问题了,而是如何能在这死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朱厌后悔不迭,要是刚逃出封印时自己拼着内丹受损直接杀了这三人,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说到底,还是对这个五灵体存了一丝的善念,也是这丝善念,让它当年在毫无防备中被池苍岚囚禁在这逆四象阵之中。
“你曾经说我虽然狂放不羁但仍能看到心底的善念,为了让我能压制住凶性,也是为了保护我不被修真者猎杀,你许下了一世相伴不弃不离的约定。”
“你曾说过众生皆苦,与其苦中作乐不如破而后立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你成功了,成功地创造了这个世界,但你也失败了,人性中的尔虞我诈不会随着世界的改变而改变。”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你没能看到这个世界是如何变化的,我也没能看到,要是你我都能亲手执掌这个世界,说不定你的理想就真的能实现了,你说对吧,天泽...”
朱厌脸上不甘狰狞的表情渐渐消失,转而化作了追悔莫及的遗憾,但他的喃喃自语并没有传到林显圣和赵竖的耳中,林显圣双臂不住地颤动,他将毕生的灵力全都汇聚到了身前的舍离之中,就像当时对上云从龙的那惊天一击,舍离发出的光芒如太阳般耀眼,而林显圣身上灵佑甲的光华则慢慢消散。
本来缠绕在朱厌身上的两只灵物因为他后继无力已经消失了,所以压力全部都到了赵竖和杜幽兰的身上,赵竖体内五行灵力不断运转,以御物之术控制着数条地龙,牢牢地绑住了朱厌。
“大师兄,快些动手,我快坚持不住了!”
赵竖竭尽全力地说出了这几个字,林显圣再无半分犹豫,双手猛然向前一推,舍离一下就消失在了原地。
没有听到撞击的响声,也没有听到朱厌苦痛的大吼,但赵竖望着目之所及处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朱厌腹部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林显圣这一击竟然直接贯穿了朱厌的丹田。
“好可怕的一击...”这是赵竖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第二反应则是想要确定朱厌是不是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了,然而他灵觉境界还是太低,并不能感知到朱厌体内灵力的流动,好在虚弱的杜幽兰说道:“它不动了...”
说完这句话,杜幽兰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原本罩住朱厌的光环就此消散,地上的法阵也失去了光芒。
“杜师姐!”赵竖的声音悲怆无比,即使已经累得虚脱但还是挣扎着跑到了杜幽兰的身边,轻轻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杜幽兰原本明亮的眼中已无太多的神采,逐渐灰暗的眼眸表示着生命力正一点点地在她身体中流逝。
林显圣并没有过来,他也筋疲力竭地坐在了地上,连舍离都没力气御回了,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朱厌,表情没有丝毫的松懈。
“杜师姐...”赵竖又喊了一声,“你做到了,朱厌倒下了,快告诉我怎样才能解开这座大阵,这里的事宗内肯定都知道了,我想他们现在肯定都在阵外,若是能让施仙子及时为你治疗,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杜幽兰虚弱地笑了笑,看着泣数行下的赵竖,用手轻柔地为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傻孩子,师姐不成啦,师姐能仅凭阵法就牵制住了朱厌也就满足了...师姐的阵法厉害么?”
“厉害!”赵竖泣不成声,“师姐光靠一个阵法就压制了朱厌,那个什么破逆四象大阵与师姐的相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贫嘴...”杜幽兰说完一句便要用力大口地呼吸一次,但每吸一次气,呼出的却没有几丝。
“前辈高人布下的这个大阵也是耗费了心血的,你...你不能这样贬低,毕竟也保了御仙宗五百年的安宁。”
一阵咳嗽过后,杜幽兰又说道:“可惜啊...可惜我这个阵法还没有取个响亮的名字,只能交给师弟你取一个了...”
赵竖不停地点头,“好,好,就叫樊笼阵怎么样...”
他现在脑中混乱不堪,哪里想得出什么好名字,只是想着不让杜幽兰留下遗憾,便直接取了樊笼二字。
杜幽兰无力地笑了下,“也好,取太初之力化为囚牢,叫樊笼也好...”
林显圣在一边休息了一会,恢复了些许力气,勉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赵竖身旁,一手按在他的肩上,望着杜幽兰沉痛不已。
杜幽兰艰难地转头看着林显圣说道:“大师兄,不要伤心,我在次山峰这么多年,师父和大家从没把我当过异类来看便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为了大家,这么做我不后悔...”
林显圣想替杜幽兰疗伤,但体内已经没有一丝的灵力了,身上也没有能用的丹药,试问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丹药可以让一个血液几乎流尽的人起死回生呢。
“大师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顾师姐,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心意我最清楚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林显圣喉咙似被卡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觉得自己不配被称为大师兄,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看着父亲死在眼前,看着母亲被人折磨,看着最好的朋友走上魔道,现在又要看着师妹香消玉殒。
杜幽兰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神采,她拉紧林显圣的衣袖,“大师兄,替我和大家告个别,人生路漫漫,只是幽兰要先行一步了...”
赵竖只觉杜幽兰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却越来越沉,直至最后一个字说完,杜幽兰阖上双眼,一行遗憾的清泪顺着脸颊滑下,紧抓着林显圣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无力地垂倒在了地上。
“师姐走了...”赵竖仿佛呆滞了一般呢喃道。林显圣没有出言安慰,便是他自己,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正当二人正沉浸在无边的悲痛中不可自拔时,一个令他们毛骨悚然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