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尽,整个书塾还在黑暗中沉睡,毫无光亮,倾覆的乌云,夹杂着狂暴风雨,憾天之雷已然散去。
如流星般的青色光华撞入青溪镇护界屏障,如水入大海,激起阵阵青色涟漪。这号称能阻断千妖的大阵,在大雨落入之时,却从未阻隔,神异异常。
李剑南将白轲的手放开,任凭他跌落在水流纵横的地面。书塾排水系统完好,落下的雨还不等积留便已溜走。白轲落地,发出沉闷至极的撞击声。
李剑南用衣袖甩开自己的屋门,流光飞入,屋门自动关闭,发出的撞击声沉闷至极。
顿时,一股璀璨耀眼的光芒在小屋内升起,将整个书塾照得亮丽起来,早已息去光华的神妙植物也重新耀起光华。
白轲满脸焦急,整个小脸有一种极致的骇然之色,他知道李先生受伤了,极严重的伤。回来之时,李先生牵着自已的手比这夜幕的雨水和凌厉的风还让人觉得刺骨数倍,他向着李先生的门口走了几步,又退回来。
最终,迎着寒冷的风雨,白轲走向了自己的小屋。
“如果连李先生都无法解决,他又能怎样?只是耽搁李先生恢复的时间。此时的不打扰,便是最好的帮助。
沿着湿漉的草地,白轲走向后院,转过圆形门,他转过身,沿着带有檐拱的廊道走去。漆黑的夜,急促的雨,呼啸的风,沉重的脚步,在黑暗中悠悠传来,不自觉的让白轲纷乱的心境平息下来
白轲停下脚步,面向被高大树植阻拦视线的小湖,伸出手,轻轻握住。
撕裂天穹的雷震,勇敢无畏的雪白神隼,逆雷而上挑战天威的场景,如妖魔一般的奇诡阴影,记忆,如画像般在他脑中掠过。他又想起自已如同蝼蚁一般在天雷下逃窜,一股从魂海深处蔓延而出的刺痛夺人心魄。
白轲小脸狰狞如鬼,:“贼老天,多少年了,多少年了,还不肯放过我,你要战,我便奉陪到底。
“轰隆”遮天的乌云深处又有雷光产生,但这次白轲并未恐惧,他单手指天,面若疯魔:“你,你们所有人,都给我等着。”他大声嘶吼着。
“哧...”雷弧拖着长长闪光,狠狠撞在天弧阵上,雷光青光四溢,一道细小如蛇的闪电从天弧阵的重重阻碍中突入,劈打在他的脑袋之上。
“轰,白轲全身刹那间痉挛,意识混沌。
天际雷光散去,天弧阵也缓缓沉寂。
前院,正在疗愈的李先生全身气息紊乱,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化成漫天血雾。
李先生翻倒在地,昏迷不醒。
良久,一缕柔和白光从李先生供奉的画像中散出,笼罩在昏倒的李先生周围。
“这些孩子,没一个省心的!”安静房中有苍老声音响起,声音低缓,略有无力。
后院
一股柔和暖流抚过白轲如焦炭般的身体,他全身的沸腾血液被尽数抚平。完好的无神眼睛怒目圆睁渐渐攀爬上丝丝血线,如纵横的裂纹,衣物在雷电下断裂四散,化为飞灰,少数残留的焦糊的衣服仿佛被火焰燃烧一般,有缕缕焦味散来。。
白轲黑炭般脸上浮现一种狞色,漆黑匕手无声飞出,悬停在他身侧,正对他的眼眸,那漆黑的骷髅眼眸,充斥着一种淡淡血雾。匕首全身散出血色光华,白轲小手缓缓伸出,抚上匕首光滑如镜的匕身。寒冷,仿佛如万年玄冰般寒冷,可是,白轲却浑然不觉,焦黑手指轻轻刮蹭。
匕首仿佛有意识般,安静接受他的抚摸,然后自动旋转,在黑暗中依旧泛着寒光的刃尖在白轲手指尖处轻轻一划,殷红的血液流出,有极淡金色雾气散出。
一滴饱满的血珠自动飞离白轲手掌,飞向白轲脖颈处,那里,一枚古朴骨牙散着莹莹毫光,但是被厚实衣物遮挡,什么也不见。
殷红血液从骨牙末端穿线之处缓缓下滑,从骨牙自有的微小凹糟落下,有丝丝血痕残留,终于,骨牙全身布满细小血线,血珠也是耗尽。
骨牙自动从白轲颈部飞离,悬在他的头顶,悠悠古朴光茫洒下,白轲眼中的血线渐渐消去,黑匕首也仿佛失去所有力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碰撞声。
骨牙在白轲脑袋上旋转几息,便又重新飞回白轲脖颈上,线绳自动合锁。
白轲安静站定几息,才慢慢恢复过来,眼神依旧混沌。
身上刺痛,有酥麻之感蔓延而出,全身温度不断升高,已经焦糊的衣物散发的刺鼻烟味经久不散。
白轲一把扯掉自已身上的衣物,冷风穿过廊道,带来丝缕清凉。
白轲从围上的栏杆上跨过去,也不管树植是否刺身,就从茂密的枝叶中硬挤过去。
树植晃动,洒落大片水帘,泼在他身上,极热极冷相互作用,白轲轻吟一声,进入漫天雨幕中。
一股舒爽之感从身体每一处传来。白轲脚下一空,整个身体便迭入不曾出溢的小湖之中。
“哗,白轲的身体砸在湖面,发出彻耳声响,但只是短短一瞬间,四周便安静了下来。
白轲如老鸭入水般,将整个头都栽进了冰凉的水中。
白轲双眼紧闭,在寒冷冰凉,大雨无尽的夜里,在一方小湖中沉沉睡去。
夜幕退散,日未出山,白昼却已然来临。一小群鱼儿晃摆着自己的身子,将肥硕的脑袋探出水面。
它们看见的并不是温暖的光,而是一只奇形怪状的生物。那生物半个身休淹在水中,半个身体露在水面,己经有几只较为贪嘴的小鱼开始下嘴了。
白轲手指轻轻颤动,眼眸中混沌般的黑暗已是散去,身体各个部位,都有一种清凉至极的感觉,肋部,更是有轻微的酥麻之感。
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蓝色的天空,乌云散去,黑暗消弥,眼下余光收入的是黛青的瓦,飞起的檐角以及长长的木桥。
后院没有杂役,哪怕是收拾亭子廊桥灰尘,也是十天半月一次。白轲轻飘飘的浮在水上,全身光溜,只有半缕烧焦的裤头,掩着无法言语的地方,他费了老大劲才从水面爬起。这时,才恢复思绪的白轲发现,自己竟一夜之间长高了一些,本来干瘦身体也有了些肉,皮肤也变白皙了许多。白轲没有高兴,有些茫然的站在木桥上,有些不知所措。
这在冷水里漂一晚就变个样,那每天还用得着吃东西?再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欲哭无泪。
幸亏是佣役不来,不然还以为是被贼人光顾,扔进水中了呢。
白轲返回自己的房间,换上一套衣服,将自己的一些东西都塞进自己的包裹之内,才发现,母亲留给自己的匕首不见了。白轲重返到刚才上桥的地方,寻了一周,并未发现什么。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像是想到什么。便向廊道走去,昨日雨大,他本就被淋了个透,便想着从廊桥过去,没想到第二日醒来却睡在湖里。
白轲在廊道上没走几步,便看见刻着小型骷髅头的匕首安静躺在地上,身旁散落着自己破碎衣衫的残渣。
白轲将匕首捡起,碎衣集在手中,他看着在密集树植破开的大口子,白轲一手覆脸,赶紧逃离
“什么没看见,什么也没做!”
白轲神清气爽的走到前院,佣役都己离开,李先生房间依然紧闭着。
白轲便悠闲地向饭堂走去。今日饭堂内人更多些,由另一位姓朱的先生负责。
当然,这些白轲并不知晓,而是负责加饭的大娘告诉他的。
她还告诉白轲许多关于书塾的事,比如学童多少,先生多少,各负责教授什么。
当然这些并不是白轲所关注的重点,他只是问询了一些有关李先生的事,但也就是白轲所知晓的一些事情,其来历,师承都一无所知。
白轲也便没了兴致再问下去,随便找了个话由,放下碗筷,在大娘微有幽怨的眼神中赶紧离开。
当然,并不是大娘对白轲这种未养成的少年郎有非分之想,而是大娘家仍有一位未婚嫁的姑娘,像李剑南这种俊逸先生,有风度,有涵养,而且能在私塾教学,当然学识也渊薄,深得未嫁少女芳心,而旦李先生与其他人又不接触,大娘就想从白轲这里探探风。如果有妻室,哪怕是当个妾,她女儿也是千肯万肯的。
“白轲摸摸脑袋,将头顶的冷汗擦去,他微叹一口气,坐在李先生房屋门口。
“真是山下女子猛如虎”白轲微微出口气,喃喃说道。
日光西斜,炽烈的阳光照下来,让人有些微微头晕,看着远处怏怏的花草,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李剑南打开门,走出去,便看见坐在烈光下喘气的白轲,示意他进去。
李剑南手指微动,青色光芒在其指间环绕,天弧阵发动,一种淡淡凉意便在天地间弥散。
“李剑南进门,便看见白轲双膝跪地,眼神热切看着他。
“请先生助我!”依旧是这句话。
李剑南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用手指捻起茶杯,轻轻摇头。
白轲脸色一刹那垮了下来,先生还是不愿教我?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不能,为什么?”
“昨日回来之时,我便想过,可以帮你,只是身体有恙,可今日发现,你竟是已经入门,入了修者道,那还要我做什么?”
白轲听得此话,垮下的小脸立时便露出笑脸。
“那先生,为何我毫无感觉?”
“要什么感觉,飞天遁地?”李剑南问道。
修玄者入门,最重要的便是感悟已身,天地间的灵,都是你的灵。”
“纳灵入身,是为玄道。”白轲认真听着。
“将自己的脉,成为容纳灵的容器,凡脉大多堵塞,已无法纳灵,这也是无法修行的原因。”
李剑南顿了顿,续续说道:“初境,纳灵入身,开辟穴窍分七重,便是初境七重。
玄境,化窍为脉,开辟专门玄气运行的七脉,为玄境七重。
初境与玄境之上便是灵境,龙将与地境了,这三种境界,已拥有了飞山遁海之能”。
白轲听着李先生的话,嘴巴张得老大。
好了,等会我教你怎样与灵建立媒介。”
“媒介?”
是的,第一次入玄与灵建立媒介至关重要,之后,便可随时进入修行状态。李先生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