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缕光散尽,黑暗漫天袭来,苍穹压得很低,仿佛倾覆一般,冷风阵阵呼啸,天地间掠过一阵又一阵肃杀之气。
白轲靠在石壁之上,旁边的火堆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光明,他双手把玩着手里的漆黑匕首,思绪纷乱。
流浪的经历让他学到了许多求生的技能,一旦露宿在外,生火便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野兽天然惧火,可以防身,可取暖、可煮食,当然,今天他便要饿着肚子了。来到碧寰山的第一晚便空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鬼神不可信,但饿肚子这件事,它是事实呐!
他掏出李先生给的珠子,反复看着泛着青光的小珠,青光映照在他的眼眸中,仿佛透明的琉璃一般。
他反复研究,却是终究没看到不凡之处,白轲嘟嘟嘴,将其重新塞入兜内。
他转动眼眸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石洞,火焰腾起,泛起莹莹金光,将他的小小身影投在背后的石壁上。
石洞不大,但也不是很小,有一种人工凿挖的痕迹,像白轲这种身型,那怕再有五六位,也绝不会拥挤。洞内很干净,只有很少的柴火焚烧的木炭屑,像是有人处理过。
白轲安心了许多,便又把身体往火焰处挪了挪,靠的更近了些,不远处,是自已劈砍的一些柴火,柴火很多,哪怕夜晚不息地烧,也够四五天。
向外看去,却是被石块堆起的门,缝隙很小,只有偶尔的风灌入,并不是本来就有,而是他在傍晚时分堆起的,为此,自已的手也被偶尔滚落的石头砸青,有些疼。
可能是之前来的人在这里时间并不长久,也可能是并不害怕,但对于白轲来说,哪怕是一只豺豹,也能随时要了自己的小命,如果没有这个石门,被火光吸引而来的野兽,绝对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扑...扑...”冷风倒灌吹到石头缝隙上发出轻轻的声音,仿佛拍打衣物一般,他吹到这个声音,本来疲累的身体微微绷紧,都不怎么敢眯眼了。
“轰......”
震耳的声音紧随着仿佛裂开天穹流下的光浆而来,仿佛远古雷兽的震世咆哮,让得白轲的耳朵嗡嗡鸣响,他一脸恐惧地睁开本来有些松弛的眼皮,全身的酥软被骇的一扫而光。
他有蜷起身体,将身上的衣物紧紧攥住,希望能得到一点点的安全感,白轲全身紧绷,轻轻战栗,那从撕裂天穹的慑世凌威仿佛是为他而来。
“不...不...要”他牙齿紧咬着嘴唇,小脸煞白,毫无血色,澄净眼眸中只有那恐惧和慌乱。
“不...不要...”洞外的天际再一次炸裂起骇世之音,仿佛要将天空都撕一道口子,白轲紧缩住身体,连滚带爬到火堆旁的角落,紧紧缩在一起。那股从灵魂深处蔓延而出的恐惧,让他在这一瞬间,感觉是挑战天威的蝼蚁,要被震世雷霆所灭。
“哗......”几声雷震之后,泼天的雨幕便是袭来,仿佛是上天清洗世间罪恶的圣水,雷震消去,白轲蜷缩颤抖的身体才渐渐停止。他趴在地上,宛如蝼蚁虫豸,一动不动。
雨声未停,有渐大之迹象,白轲这才慢慢从恐惧中恢复过来,他颤抖的手臂轻轻在地上爬动,留下一道又一道沟壑纵横的痕迹。
火焰渐小,火光微黯,雨水从震天的石门缝隙中钻入,在门前的地上淹成了一个小水坑。
许久之后,白轲才渐渐从恐惧中恢复,他手脚冰凉,衣服,已被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打湿,滴着汗渍。白轲看着只有火星,火焰已经灭去的火堆,颤巍巍地爬起,走到柴堆处。
他将劈开折好的树枝木柴都丢进火中,火星四溅,火焰升腾,火堆又重新燃烧起来。
天边已无雷声,只有无尽的大雨,仿佛无尽连绵一般,不曾歇停。白轲瘫软在火堆旁,面容爬上一缕潮红。白轲轻笑起来,面容有些狰狞,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卑贱,一道横穿天际的雷音,便使他变成了一位蝼虫。
时间缓流,洞内无声无息,被天雷震落的石头躺在洞内,完整的石门被撕开一个口子,宛如无声的嘲笑一般,雨水混着大风灌入,冷且凉。
“轰...”雷声又起,只是似是远在天边,传到这边,绵软且无力,白轲感受着又从四肢百骸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他凄惨而笑。
白轲撑着绵软且无力的身体,摇晃着爬起来,他走到用石头撑起的门前,狠狠踹出一脚。
本就堆砌的不坚固的石门石头散落,飞出洞口,下面因为几根木棍撑起的倒并非飞走,而是保持着原样。感受着冰凉的雨拍打在脸上,冰凉却并不刺痛,白轲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嘿嘿而笑。
他走到堆放木柴的地方,从中拿起一根又粗又重的木棍,又折返而来,拿着木棍狠狠撞在己经缺开的石门之上,一下又一下,石头飞散,都飞出了洞外,在大雨中不断滚飞。
“咔...”仿佛骨头折断一般,巨大的声音再次传来,一道巨大的雷霆从天而落,仿佛一把悬在深空苍穹之上的绝世利剑,从天穹飞落,劈开无边深邃的黑暗,大地,被这短暂的雷霆照亮,露出了它们原本的苍翠色彩。
白轲遥望着这一幕,原本狰狞的目光现出了短暂的失神,便被满满的骇然所取代,白轲嘴巴微张,就这般凝望着。
他是站在附近山脉最高的山岭上,之上,便是碧寰山主峰,这里的山脉,如阶梯一般,一层层排列而下,白轲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在雷光撕开黑暗的瞬间,他清晰地看见,不,不是雷光撕裂黑暗的瞬间,他是走到洞口附近便看见了,一只泛着白光的神鸟,它全身洁白如云,身姿纤细优美,它轻灵地扇动自己覆着雪羽的翅膀,在茫茫黑暗中,仰望天际,高傲不屈。仿佛与皓月争辉
刚开始的白轲从未在意,此刻,他才真正被神鸟所吸引。
“轰...”
巨大的雷霆轰中产生的冲击力将神鸟方圆数里的树木刹那间击成齑粉,白轲依旧站着身子,雷霆击落产生的恐惧依旧萦绕于心,他凝望着,眼神一动未动。
地动山摇的震颤传来,白轲在这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倾翻。
他再也站不住,慌乱中,他将塞进胸前衣物中的青色珠子握在手中,便狠狠捏碎。
顿时,一股淡青色的光芒萦绕在他身上,他从翻倒的洞穴中轻飘飞出,浮在漆黑的夜空。
冲击形成的白色光芒在穿过碧寰山山腹之后,往更远处掠去,给人一种一往无前,遇神斩神的感觉。
周围的雨幕,刹那间消散怠尽。仿佛从未有过。
“这是?妖劫”
淡淡的声音从白轲身边传来,让他微微一颤,听得声音熟悉,转过了身,便看见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李先生出现在他身旁,出声说道。
“先生”白轲微微欣喜,朗声说道,心里安定不少。
“千年风神隼的妖劫,你小子运道不错啊。”
“风神隼?白轲呢喃出声,问道。
“传说风神隼一但渡劫化形,便可直地魄。”
“地魄?”白轲疑惑问道。
“无事,安静看着便好,会与你细说的”李先生淡淡回道
“嗯”白轲轻轻点头,安静望着远方渡妖劫的风神隼。
天雷滚滚,蒸去的雨幕再次垂下。
那只雪白风神隼兽目圆睁,仰望着天上雷霆,雪亮的翅羽更似神俊明亮。
“轰...轰”
银色雷光闪烁,一道几十大有余的雷霆似雷浆一般夹着浩浩天威而落,瞬间便将风神隼淹没。
“啾...”风神隼在痛苦鸣叫,它身上光芒已被雷光淹去,只有苦痛之音从嘴中啸出。
雷霆延续十几息时间,便缓缓散去,那被雷霆淹没的风神隼全身焦烂趴在地上,全身光芒黯淡。
“先生,不帮帮它吗?”白轲有些不忍,抬眸望着身边男子。
李先生摇摇头“妖兽渡劫,何其之难,渡过,则有万千运法,渡不过,便只能身消魂陨,天道桎梏,自有其理,我自帮它,亦是害它。”
白轲点点头,心中喃喃道:“不帮就不帮,说那么多废话。”
李先生一巴掌拍在白轲脑袋上,转眸望着白轲,他心虚轻笑,笑容多了些苦涩。
“看,李先生一把拍在白轲脑门上,白轲闻言,望向风神隼,只见它己经枯焦的羽毛被身体内散出的柔和绿光所覆,慢慢恢复到原本的颜色。
李先生抬眸看着漆黑苍穹,雷光闪烁,又有雷霆聚合。
“走吧”李先生拉起白轲的手,缓步离开,白轲回眸,望着仰望苍穹的风神隼,眸子神异。
“咦,这不是无道老儿的六弟子吗?怎的,来管我们妖修的闲事了?”
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响起,将要远离的李剑南猛然回首,他眼眸望着漆黑无尽的苍穹,满脸凝重。
白轲感受着李先生陡然攥紧,掠过一层冰冷的手,下意识的将身体躲在他的身后。
“诡...恶”李剑南切齿喊出两个字”声音冰冷。
“是我,一道全身遍布漆黑鳞甲的虚影出现在李剑南身身,双方不过丈许而已。
虚影头部掩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而李先生身前之障己经布满裂痕。
“李剑南,告诉无道子,当年封锁域道的账我会找回来,至于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小弟子,嘿嘿”
诡恶阴森冰冷的笑容传出,连天穹的雷霆都仿佛凝滞下来。
李剑南身前屏障碎裂,一种阴冷的气息便覆上他的全身。
诡恶看着小手放在李剑南手中的白轲,并未说话,他同样覆满鳞甲,指甲尖利流转乌光的手抬起,一把扯过已渐渐恢复的风神隼。一把掐住它细长的脖颈,乌光纵横,羽毛便变得无比漆黑。
诡恶虚幻的身影消失在李剑南身前,苍穹中的雷霆因气去目标而散去。
李剑南强忍冰冷,右手艰难抬起,化作流光而去。
夜空依旧冷寂,风雨未止,依旧滂沱不息,似要洗去一日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