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城是清云国的国都,有两个重要的地方。
一个是城中心的城主府,一个就是背靠紫金山的皇宫,和宣明国一样,清云国的皇宫也建造在大山上。
刘少作为城主的儿子,其实很少住在城主府,除了铁山门为了照顾他的身份,特意给他单独分了一个小院子外,他自己在主街也有购置的地产,这是为了能够方便的在面馆吃一碗阳春面。
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本应该在吃过面去铁山门的刘少被城主传唤,去了城主府。
“你们真的不知道我爹为什么找我?”刘少向身后的侍卫询问。
他们是城主身边的侍卫,主要负责城主的安全,很少会离开城主府,传唤这种事一般都是交给几个老太监的,城主选择派自己的亲信前来,说明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城主大人确实没告诉我们。”白发中年如实回答。
“那就奇怪了,那个王叔,...我爹心情怎么样?”刘少向刚才那位中年人问道。
十八飞刀王朗是城主相识已久的兄弟,当年在王朝的边境北荒一线天共同经历过数次的出生入死,是过命的兄弟。
王朗皱眉,思索片刻,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似乎有心事。”
“我爹哪天没心事啊。”刘少不是很满意这个答复。
再天真无邪的一个人,坐在城主的位置都会不可避免的生了心事。
不能与他人言,所以他才拼了命的要进入铁山门,只要成为修真界的人,他爹就不能再强加干预让他成为城主。
“刘少,你是不是又惹你爹生气了?”背着黑刀的光头汉子帮刘少找突破点。
黑刀柏计比王朗晚一年进入城主府,两人一见如故,武功高强,是李猛都知道名字的人物。
“没有啊,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铁山门,都没怎么在大街上溜达。”
刘少努力回想,希望能够找到丁点的蛛丝马迹,让自己心里多少有些防范。
“等见了城主,自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也只能这样了。”
刘少垂头丧气进了城主府,轻车熟路的走到了书房。
他们爷俩无论大事小事,都会在这里碰面。
刘少的父亲刘永年是个武人,未曾踏入修真界,天生臂力惊人,好似小人书上编纂的金刚神明,早年间是跟在皇上李猛身边的大将,在边境拿了战功,在百余名敌方骑兵的围追堵截之下生还的威名,不比战神林将军的一力破三千差多少。
退伍之后便被李猛任命为清云城的城主,专门负责保护国都。
一生戎马天下,晚上都要抱着刀睡觉的刘永年在马鞍上坐习惯,冷不丁的来到软塌塌的官位上,根本就适应不过来,晚上倒还好,两眼一闭睡到天明,最让他头疼的是白天的应酬,修真界的门派和尘世间家族,在这两方之间的水可要端平了。
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接触了人情世故之后,刘永年才对书上的那句话深信不疑。
不患寡而患不均。
是谁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人家不就看的很透吗。
为了这件事,刘永年还曾经在半夜摸进过皇宫,找到李猛当面说清楚,表示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城主这个位置,他宁愿死在边境也不愿意费心力捣鼓这些。
李猛听过这些只是一笑,说既然当初你答应了,就要做好,大丈夫怎可出尔反尔。
总之,在李猛没有提出解聘之前,刘永年就必须老老实实的住在城主府。
如果真的不懂运营人心的套路,李猛承诺可以找几个人在一旁辅助他,刘永年只需要待在书房履行城主的责任即可。
有了李猛的这句话,从那天以后,刘永年一到白天就缩在书房里,闲来无事就读书,还专门为自己找来了一位教书先生,原先斗大个字不识,现在都能自己作诗了。
站在门口踌躇了半天,刘少一咬牙一跺脚,推开书房的门,热情洋溢道:“爹,你找我?”
刘少满怀紧张的走到书桌前,桌后,刘永年手肘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块玉佩,随后心烦意乱的扔到一边,抓起一本书翻了两页,又放下。
来回折腾了一炷香时间,在这期间,刘少站在一边如木头雕塑,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眼前事,一心只想快离开。
“儿啊。”
终于,刘永年开口了。
刘少连忙答应,“怎么了,爹?”
“唉,爹想跟你说个事。”刘永年抬起头,脸色疲惫,黑眼圈很重,一看就是一夜没睡导致的。
“皇上昨晚给我写了封信,上面着重讲了两件事。”
说着,刘永年从身下抽出一封信来,信封皱皱巴巴的,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交给了刘少。
刘少双手接过信,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诚惶诚恐,“爹,皇上的信,你就这么压在屁股下面?”
“没事,这不是圣旨,没那么娇贵,再说他又不知道,你赶快把信打开,待会儿告诉我你的想法。”
刘永年起身来到茶桌前,倒了两杯热茶,给了刘少一杯,自己去到了棋室坐着。
刘少端着茶,绕着书房,边走边看信。
这间书房是刘永年专门建造的,请了清明王朝最好的建造师,内部设计完全出自刘永年之手,书架上放满了孤本典籍,还有一面墙上收藏了诸多的古玩字画,都是别人拜访他时送来的,棋室,茶室,书房后面还连着一间厨房,美食应有尽有,彼此之间用绘制了千骑奔腾的屏风隔开。
这也就是刘永年不好美色,要不然刘少都怀疑他能再加一间,将里面装扮的五颜六色的。
逛了一圈书房,信上的内容刘少也看的差不多了,端着一口没动的茶杯进了棋室,坐在刘永年面前,放下信和茶杯,上半身挺直看棋盘。
“你什么看法?”刘永年问。
刘少捏起一颗黑棋,于指间盘旋,“我没意见。”
“真就想好了?”刘永年又问。
刘少轻笑,“爹,你怕我死在边境?”
刘永年也没这句话逗笑了,自己戎马了半辈子,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生死这件事早就他妈的看淡了,不讲其他,只要李猛还有心气去征战沙场,他刘永年绝对第一个冲到阵前,无怨无悔,可...
“害,爹倒不是怕你死,只是怕你死的不明不白。”
刘永年花了几年时间,将自己的心性打磨的很圆滑,已经可以趴在书上一个时辰都不犯困,可下棋一事,死活就是学不会。
因此棋盘上的残局,已经出现了十几年,至今没有挪动半个棋子。
“我在边境生活了十几年,早就和那里的环境融为了一体,那里的黄沙也好,黑烟也罢,我都是当作了亲人的存在,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巡逻,然后帮身旁的战友立碑,十几年都是这样。除了刚去的那一年,觉得那些老兵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真的是无稽之谈,可自己一旦适应了那样的生活,也就觉得生死事小,痛快最大,所以我不怕死,在边境的兄弟没有一个怕死的。可你不一样,你是我刘永年的儿子,我现在已经是一城之主了,我背后就是皇宫,我现在完全就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我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儿子去战场上厮杀,更何况你会死的不明不白。”
“当年很多兄弟临死了连个碑都被捞着,父母亲去了军营,说是要领尸首,我们都没法给他们个交代。”
刘永年的眼眶湿润了,叹一口气,本耸着的肩膀低了下去,刘少也发现自己的父亲已经很老了。
“可能真是这十几年的安生日子过的太久了,把爹都变成缩头王八了,其实我当年是完全不用待在这里的,你还记得我最后为什么答应皇上去做这个城主吗?”
刘少面目肃容,声音轻缓,眼神坚定,“您告诉过我,说那年我娘怀了我,拉着你的手哭着求你,别再去干随时都会掉脑袋的事,既然皇上让你做这个城主,那就本本分分的住下,有了我,您和我娘都慈眉善目了许多。”
刘永年笑呵呵道:“你都听王朗他们说了,唉,你娘的性子你不了解,要不是怀了你,她比我还不喜欢这个地方,早就吵着要走了,直到生下了你,他的脾气也变了很多,也正是如此,我们两个才能相伴这么久。你一岁大的时候,她就走了,那几年啊,我每天都会梦到她,你有时还会问我,说‘我娘去哪了,为什么不带我去啊’,你要找娘,我也想找她啊。王朗劝我,皇上也劝我,要我帮你找个继母,至少不能让你没娘喊不是,可我也认真想过了,这辈子就认准她一个了,再娶一个不是那滋味儿,也平白让别人受了委屈。”
“这些,你都没跟我讲啊。”刘少笑道。
刘永年绷着嘴唇,呼呼出气,“说不着啊。”
“行吧,既然你都决定了,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能一直拦着,明天你陪我去宫里一趟,皇上今天又写了信,让我带去去一趟。”
“爹,您和皇上他老人家都是通过写信交流?”
“兄弟感情好,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