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峡城有三大商户。
地户陆府,专门做粮田生意,不夸张的说,整个清在国三分之一的农地都是陆府的,就包括清在国皇室吃的特供粮食,也都由陆府一家提供,只在清峡城,陆府是真正的把粮食生意做到了极致,因此世人便对着陆府喊起了‘地户’的明号。
盐商严家,是清在国和清子国都有名的盐贩家族,严家家主严解早年从军入伍,积累了不少人脉,退伍后不想干一个官府闲职的他便找到了以往从军时的某个事业有成的兄弟,让对方为他写了一封信,随后便揽下了贩盐的生意,同陆府一样,清在国皇室的用盐也都由严家提供,外人便称呼严家为‘盐商’。
焦冰秦家可以说的上是三大商户中最有实力的,秦家家主秦岩塔乃是当朝的一位将军,年事已高的他早有了告老还乡的心思,可是皇帝王象一直不放人,因此便一直告病在家休养。他家的生意最是特别,焦冰是一种中草药,很多药房都需要此物缓解药性,可同时也是一种毒品,盛行一时的满天星就是由此物为主料,再搭配些其他辅料,人食用后,好似遨游在群星之中,令人逍遥快活。马头街很多灾民都染上了,为此不惜卖妻卖女,倾家荡产。
为了更好的生意往来,牢牢把控着清峡城贸易输出的三大商户早早的就签下了契约,彼此之间互不侵犯。
坚持了几十年,现在却要因为一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打破。
陆府门口,雄伟的石狮子位列左右两侧,眦嘴獠牙,瞪着一双铜铃双目,喝令众方。
高耸的台阶上站着四五排人。
为首的是位年轻人,穿金带银,高挑个,俊俏脸蛋此时却阴沉无比。
在他身后站着府中最得力的携棍家丁,往日跟着主子作威作福习惯了,现在瞅谁都是一副欠打的样子。
要不是家主陆东方有言在先,绝不能对站在台阶前的年轻人动手,他们早就上前让对方领教领教他们的本事,好让对方知道为什么他们可以在清峡城,皇城根脚下为非作歹。
“陆子,我爹的意思你应该听明白了,除了你,谁都不能进,尤其是这么个废物东西。”陆笙指着王伦厌恶道。
“我的话也说明白了,他不进我也不进,你们还是把我娘送出来吧,在这里住久了,容易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陆子冷声还嘴,面无表情。
站在他身旁的落魄书生用胯顶了他一下。
“好兄弟,够意思。”
陆笙冷笑,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只觉得脏人眼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你当真以为我们陆家就真的很希望和你联姻,别以为自己成了著道者就可以胡作非为,我们陆家可不缺著道者。”
“好。”
家丁急忙连连叫好,为主子也为自己营造气势。
一大早,陆笙找到他们说要出去揍人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急着投胎的家伙惹到他们的主子了,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起初他们并没有认出陆子,还以为是某个携礼上门,无意间得罪主子的混蛋东西,抄着棍子就要动手。
被陆笙拦住的他们听闻对面站着的是今日返乡的陆子。
那个拒绝朝师册封明号的陆子。
可是个厉害的著道者。
这些狗腿子瞬间偃旗息鼓了,他们再狂妄,也是知道著道者的地位和实力的。
就他们这些人,恐怕还不够对方一巴掌打的。
拄着棍子,再没了往日的气势。
现在主子好不容易撂了一句狠话,他们可不能轻易放过。
可谁知道对方根本就不在意主子的威胁。
“是是,你们陆家的确有厉害的著道者,可那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来找事的,我只是想接我娘回家,你们还能学人家官府不放人。”
陆笙一时间犯了难,陆子说的也没错,他没事先动手,自己这边就找不到理由给他来下马威,而且家中著道者供奉也说了,著道者不能轻易沾染世间琐事,可要是凡人主动招惹他们,那著道者日后有什么报复都必须接着。
毕竟对方占着理呢。
最重要的还是陆慧的去处,虽说陆府和陆慧有些亲戚关系,可是往年对方落难的时候,他们不仅没有搭把手帮忙,有时还会踩几脚。
对方能来,用父亲的话说,已经是很给他们面子了,这个时候要是再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届时到了官府那都不好交差啊。
早日还听闻,皇室准备严改清峡城的某些不法商贩,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行,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禀报,你们在这里看着,绝不能让脏东西进去。”
陆笙向手下人吩咐。
没了主心骨的狗腿子们只能自己硬撑着挺起胸膛,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要不然有他们好果子吃。
“看来今天的酒席是吃不成了。”王伦揉着肚皮。
身边的围观群众见陆家小少爷回了屋,这场热闹也算是要告一段落了,便纷纷离开,只剩下一些平时没事干,就喜欢跟在那些大户人家屁股后面,做些壮声势的小混混蹲在墙角,静等下文。
没过多久,陆笙就跟在一位赶着来见陆子的少女身后出现在陆府门口。
少女名唤陆琳,是陆府家的小女儿,陆笙的姐姐。
她同秦家的大小姐秦岚都曾对陆子有过爱慕之心。
与秦岚稍有不同的一点,陆琳对陆子的喜欢带着对家族的叛逆。
并不纯粹。
不过当父亲答应她要把她许配给陆子时,少女的内心还是很欢喜的。
谁不想嫁给一个著道者。
纵使双方寿命千差万别。
“陆子,你来了。”
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喘着粗气的少女眸含情丝的望着对面的年轻人。
“你来了。”
“嗯。”
陆子厌恶陆家,却并不讨厌陆琳。
当然了,也说不上喜欢。
少年时陆子每当受到陆笙等人的羞辱,到了最后还都是陆琳和秦岚解的围。
二人还曾为他买过创伤药。
“我来接我娘回家。”
深吸一口气,有些不习惯的陆子后退一步,向身旁看去。
只见王伦早已经没了影,站在他身后喝酒看戏。
少女鼓着腮帮子,双手掐腰,可爱至极。
“你就这么讨厌我,每次都躲着我。”
少女的眼眶泛红。
这可让陆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少年时躲着少女,是因为他需要挣钱养家,根本没心思放在情爱上。
而且他能感觉的出对方似乎也并不是很喜欢自己。
现在自己成了著道者,还有了明号,报仇的事情多少有了眉目,就更不可能把心思花费在这上面。
“跟讨厌无关。”陆子试着解释。
“那和什么有关系。”少女嗔怒。
陆子没话说了。
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正在密谋一件大事,把跟宗山会之间的恩怨讲给她听。
“行了,姐,他心里根本就没你。”
还是陆笙上前解了围。
“陆子,我爹说王伦可以进去,他就在宴客厅等着你们。”
说罢,陆笙便率先领着家丁回了房。
陆琳笑着要挽陆子的胳膊。
被陆子不动声色的躲开。
落魄书生王伦走在最后面,进了陆府,走在富丽堂皇的走廊,经过假山和宽湖,瞠目结舌。
“乖乖,真有钱啊,这要是都换成酒,几辈子都喝不完啊。”
就在王伦感叹世事不平,挤出几滴眼泪的时候,一行三人来到了宴客厅。
陆家主陆东方正在等候他们。
“爹,陆子来了,还有王先生。”
王伦在还是状元,凡人见到都会尊称一声王先生。
“来就是客,王先生,陆公子,我今日备下薄酒,还请赏脸啊。”
陆东方拍手,从门口左右两侧各走来一排丫鬟。
人人手里端着盘子和酒水。
很快桌子上摆满了食物和贵酒。
“玉盘珍羞直万钱①,陆老爷破费了。”
王伦念叨过一句酸诗,又向陆东方道谢后,抓起距离自己最近的鸡腿,也不顾什么书生风流,直接塞嘴里。
“哎嘛,真香。”
陆东方似乎很满意王伦的作态。
陆子又为王伦夹了一个鸡腿,“香就多吃点。”
端起酒杯,陆东方要敬王伦一杯。
“早年听闻王先生为人处世不拘一格,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陆某敬你一杯。”
王伦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连忙起身,嘴里的鸡腿还没咽下。
叽里咕噜说一大堆人听不懂的话。
身后服侍的丫鬟都笑了。
陆子也起身敬酒。
“陆老爷请我们两兄弟吃饭,才是真正的不拘一格啊。”
三人落座。
这顿酒摆明了是为陆子接风洗尘的。
可酒过三巡了,陆东方还没有提起陆子和陆琳的婚事。
反倒是劝王伦喝了不少酒,试图让对方成为自家的教书先生。
“陆老爷,既然你跟王大哥聊的这么来,要不你们两个先聊着,我去见见我娘。”
见陆子起身就要走,陆东方连忙起身。
吩咐下人照顾好王伦。
他亲自带着陆子去见陆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