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为背，草原为毯，于此密密麻麻地驻扎了王族的营帐，而今日高台之上冰王端坐宝座，高台之下众王子臣民立足仰望，随着王上手中的鼓槌敲下第一击，四周军鼓、军号一齐奏响，激昂之音“咚咚”敲击心脏，山林中的鸟禽惊惧飞出，数十只猎鹰被放飞，倏尔冲向高空，衔擒一只只飞鸟。高呼声骤起，齐呼“王上万岁”，一时间群情激昂。

常熙站在盛徵身后侧看着这一次，好奇而又惊叹，雪域果然是北域大国，国力强盛，仅是一场游牧会就如此大张旗鼓，声势震天。

按照规矩，游牧会的首日各王子、大臣都要参与骑猎，各王子与他们的驻宫官员为一组，猎物合计，较量输赢，其余诸人可自行携伴也可独行而往，但也都是重在参与，不会有人当真去与王子们比试。只是今年王上兴起，在开始狩猎之前，增添了射箭比试一项，为试一试各王子习武成绩如何。

待王子身边的统管宣读完比试规则，有侍从抬上箭靶，拿来弓箭，其他人纷纷退居两侧，一时间场上只剩下五名王子和四名侍书，五王子才十岁年龄尚小，未立府设侍书。这次比试，王上拿各名王子与其侍书一组，每人三箭，特制的箭靶上有数个圆孔，孔中坠有冰坠，箭能穿过圆环击碎冰坠记一次，两人相加击碎冰坠最多者，胜。

常熙担忧地看向盛徵，这射箭他可是一点也没教过，不通武功的李常熙连拿剑也不会，众目睽睽之下，岂不丢了储君脸面？

盛徵明白她在想什么，不同声色的向她那边移了两步，低头靠向她，悄声道：“本君自有办法。”言罢，向她轻轻点了点头，接过侍从递来的箭弓，随手从箭筒中取出一支箭走上了前，王子们先射。

箭靶上六个圆环，外四内二，中间的两个圆环较大，冰坠也大些，更易击碎，外圈的四个圆环小了些，冰坠较小也未挂在正中，不易击中，也可能穿过圆环而冰坠不碎，难度较大。

第一支箭离弦，除了五王子，其余四名王子皆中，第二箭五名王子俱中，可不同的是，众王子都先从内环射起，独盛徵射的是外环。

“储君对李侍书多有照拂，有意留下简单些的由李侍书来射，只是我听说李侍书不曾习武，别是这也射不中，拂了君上好意。”盛琼泽的侍书殷麓笑看向常熙，言语里满是讥讽。

她是盛徵亲自选的侍书，也是王上王后有意的储妃，没人会过多质疑此事，可侍书官位不低，她的资历和能力实是担不起这个位置，官员中多有瞧不起她的人，殷麓此般作法常熙并不意外。

她也不恼，略施一礼笑言道：“听闻殷侍书好箭法，还望多指教。”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殷麓无趣，冷哼一声，“现下淡定，一会上场，倒看你射的中几环。”

常熙不再搭话，但心下却明白，即使盛徵将较易的两环留给她，可对于一个从未学过射箭的人来说，想射中也是不可能的，她也不可能为此事暴露。雪域重武，侍书虽是文官却也各有本事，有擅武的，有灵力高强的，可总没有她这般两者皆不通的，盛徵说他有办法，常熙虽不知是什么办法，但他不是夸口之说，他能如此说，想必心中有数，常熙定了定心神，顺其自然吧。

王子们最后一箭射出，三王子和五王子未射中，三王子盛珏性情儒雅，擅文不擅舞，五王子盛纪年纪尚小，较难的环两人未射中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哈，好啊，看来你们的箭术都有长进，本王甚是欣慰。”冰王自座上起身，很是满意这个结果，“今年连纪儿都能射好箭了，父王特赐你这把随本王征战过的掠月弓，往后可要勤加练习。”

“谢谢父王。”盛纪欢喜谢恩，接过了侍从捧过来的弓。

“外圈之环难射，徵儿三箭全中，箭术了得呀。”冰王又笑看向盛徵。

盛徵向冰王致上一礼，“谢父王夸奖，今日也是儿臣运气好。”

冰王笑着点头，眼神中俱是满意。看起来他当真的喜欢盛徵，常熙甚至觉得这份爱子之情的展露更甚于王后。

王子们射完便轮到诸位侍书了，常熙硬着头皮接过了弓箭，走上前去，学着别人的样子取出一支箭来抵在箭弓上，举起弓来却也不知如何瞄准，即使是用力拉弓却也因为力气不足拉不到位，很明显她是不会的，观赛的人中传出低低的笑声。

抬眼看到身侧的殷麓淡笑着在看她，心下忽然有些烦躁，而殷麓身后，不远处的盛照也冲她看过来，笑了笑又冲她握了握拳，以示鼓励，常熙回以感激的一笑，回过头来目光重新落在箭靶上。

忽然手上一热，有另一双手覆在了常熙的手上，稳稳持住弓箭，拉开弓箭，常熙心下一惊，忽一回头，盛徵正俯身帮她瞄准，这猛一回头险些撞上，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盛徵抬了抬头拉开了些距离，移开目光看向箭靶，清了清嗓子道：“别看我，看靶。”

常熙看到他的耳廓竟也有些泛红，也没说什么，乖乖回身，一颗心仍是砰砰在跳，她知道盛徵既然说了就一定有办法，却没想到是这种办法。

“三、二、一，松！”盛徵的声音低低的近在耳边，常熙依言放手，箭离弦，碎玉落地的“叮咚”之声清脆地回响，这一击成功了。接着又是第二箭、第三箭，三箭射完，两中一空。

“还不错吧，本王的箭术，带着你射也能射中。”盛徵松了手，看着常熙得意一笑。

确实是不错的箭法，常熙看得出来，最后射空那一箭也是盛徵有意留了余地，以这样投机取巧的方式总是不好夺魁的，六中五，少于盛琼之一箭。

“是……是，君上当真武功了得。”常熙将弓箭递给侍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

盛徵看在眼里，轻笑一下，压低声音道：“帮你解决了问题，好好想一想怎么谢过本君啊？”

“盛徵，你这样就未免有些不妥吧，侍书们的比试本就该让侍书们自己来，你这一插手，多不公平呀。”盛琼之忽然开口，看向冰王，“父王，您给评评理，弟弟这做法合适吗？”

“王兄，本君何处不妥呀，这是射箭比试本就是王子们和侍书相互配合，王兄和弟弟们的侍书都是精心挑选的武功高手，箭术了得，常熙是女子，于武功上不通，本君总不能看着自己的侍书被欺负吧？”盛徵未等冰王说什么便先开口。

盛琼之偏头看向盛徵，“弟弟你又何必动气?我只是提出了自己的一点小小疑问，你这张口闭口就是‘本君’的，是想用储君的身份压我闭口？”盛琼之一挑眉，“好，我不说便是。”

方才是在周旋，可这句话却算是触了雷，盛琼之一向不把盛徵当储君看，平时也就罢了，现下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不把他放在眼里，盛徵微微眯眼要说些什么，常熙察觉到了，轻轻拉住他：“此次确实是臣的失职，多谢君上替臣解围，臣也甘愿领受责罚，请君上责罚。”常熙说着低声欲行跪礼，低到一半却被盛徵扶住，他知道常熙是怕自己时态。

“不是你的错。”他冷声道。

“好了，好了，本就是大家一起取乐，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兄弟之间又何必太过认真。李相替本王镇守京都，未参加此次狩猎，徵儿，替李相照顾一下爱女也是应当。”冰王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一向不和，方才未说话也是想看他们两个自己权衡，然而这样众臣皆在的场合终究不好闹大，虽未明言，但他言语间的决断偏向了盛徵，也是在众人面前全了储君的脸面。

两人俯首称是，互看一眼，却再未多话。

大典也行至末尾，鼓乐声起，礼官高声致词，盛徵拉过常熙便欲悄悄离场，回身时她看到一旁的盛琼之对她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