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冒头,萧弘演便递了折子要断朝半月去避暑山庄静养,没等皇帝同不同意,秦王府的马车大大小小走了五六辆,侍卫仆人带了两大队,浩浩荡荡去了京郊玉林河边的别苑避暑。
皇帝看着萧弘演言简意赅的折子,有火无处发,要知道萧弘演不仅仅是秦王殿下,还在兵部任职侍郎,好在兵部还有华仕钧这个管事儿尚书在,也不算耽误事,否则他一定给沈国公派上一队皇宫禁军亲自出面把萧弘演抓回来。
沈静存坐在屋子外游廊的太妃椅上,碧湖色的纱裙随微风轻荡,延长的屋檐正好遮住了烈日青空的暑气,脚下便是蜿蜒而走的玉带河,玉带河岸上是一片杏花林,十里飘香,雪白一片,烁烁作响,将一些亭阁游廊掩在枝繁叶茂之下。
沈静存住的这间屋院名叫潇湘阁,是别苑里位置最佳的屋院,四面环景,两面穿风,朝上望是白马寺琉璃铃塔,朝下看是碧波玉带河,前后左右都是杏花林,牡丹芍药美人蕉花田,绿茵园林,和钓鱼台。
“听说夏天有一种花开的极好,名叫蓝雪花,我也只是幼时在外祖家看到过,外祖母还给我移了一支,结果被我养死了。”沈静存将琉璃盘里的剥壳冰镇荔枝塞进嘴里。
“你若是喜欢便叫人栽在府中供你赏玩。”萧弘演看着沈静存道。
“谈不上喜欢,好看的东西留着赏心悦目罢了。”沈静存微笑着看向萧弘演道。
“可我总是想让你过的开心。”萧弘演握着沈静存的手来回把玩。
沈静存看着萧弘演的眉眼愣了愣,随后实话实说道:“殿下待我已然极好了。”
萧弘演却有些复杂地看了沈静存一眼,将人搂进怀里,望着远处天边的琉璃铃塔,默不作声。
良久,久到太阳都换了个位置看这对赏心悦目的侣人,萧弘演道:“我只是单纯地想对你好。”
沈静存听着萧弘演胸腔里有规律的心跳,渐渐闭上了眼睛,这个抱着她的男人有野心,她知道,但是她太懒了,懒到根本不想管除了自己之外的事情。
别苑的每一天都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朝堂之上却不怎么和谐,一连数日已经有好几个大臣上书弹劾萧弘演沉溺内宅享乐,不顾朝堂政事了,甚至有更甚者居然弹劾沈国公教女无方,误人子弟。
皇帝这个当爹的心里责怪这几个大臣没事找事,吃饱了撑得,却不能发泄。而沈国公这个当爹的则比上位者要潇洒得多,当场上奏辞官,还没退朝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金銮殿,第二日便没来上朝。
这件事情第二日便传到了别苑萧弘演的耳朵里。
“静存,明日我要回京一趟,你若是觉得无聊便约家里人一起来玩几天。”
“知道了,你忙去吧。”沈静存道,这事自然也是传进了沈静存的耳朵的。
“我处理完这些事情便来接你。”
沈静存也不负萧弘演所托,即刻叫人去给孙氏和沈静姝送信。
萧弘演回到京城在书房呆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顶着一张神色不善的冰山脸入了宫,那些弹劾萧弘演的官员们不由得一阵胆寒。
皇帝见萧弘演来上朝了,将他积压了好几天的奏折全扔到萧弘演脚下,怒道:“你好好看看吧,痴迷后宅,沉醉享乐,你不要脸,朕还要脸呢!”
萧弘演并没有看脚下的奏折,而是一步跨过,来到大殿中央,道:“儿臣启奏,边境将士的军粮军饷经年减少,武器马匹难以置换,边境乃是我朝要线,此事不可不察。”
“这些朕都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国库空虚,难以支持这么大一笔开销。”
“不须动用国库,朝堂拨款下发至边境将士手里都经过层次剥削,这已然不是什么秘密,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近年来越来越猖狂,父皇大可下旨让经手拨款的官员为国捐款,既不动用国库,又不用增加百姓负担,还能补充边境补给,同时又敲打了各处官员,一石四鸟。”
皇帝想了想道:“此法甚好,传旨下去,这类官员捐款不得低于白银百两,否则这官便不用他做了。”
萧弘演昨日将那些弹劾他沉迷女色的人的名单一一核查,正巧被他发现此种大部分人手里都克扣过朝堂拨款,少则百两多则万两,若是自己贪墨了还好,若是为了某些人贪墨,这笔巨款足够养活一营私兵,此事不可大意。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连夜写了奏折,今日狠狠宰他们一刀,让他们吃饱了撑得弹劾他和沈静存。
萧弘演去别苑接沈静存回府的消息前一日就送达了,孙氏沈静姝纷纷和沈静存告了别。
“听说父亲病了?”沈静存在马车上百无聊赖问道。
“我去看过了,岳父大人身体并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这几日没休息好吗?”沈静存看着萧弘演眼下的乌青问道。
萧弘演搂了沈静存歪在一处道:“处理了些事情,无妨。”
沈静存埋在萧弘演衣领处,闻到了一股不易察觉的熟悉的味道,皱起了眉头。
“殿下这几日都穿这一件衣服吗?”
萧弘演愣了愣道:“公务繁忙,没来得及换。”
“我瞧着这件衣服有些旧了,回府扔了吧。”
萧弘演无声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道:“好,听你的。”
周培福在车外驾车隐约听着车厢里的谈话,后背有些湿冷,秦王殿下哪里会有旧的衣服,王妃绝对是发现了。
沈静存回了府,一进主院就叫了个外屋伺候的丫鬟进来回话。
“这几日玉碎都去哪儿了。”
小丫鬟有些害怕,但马上跪好镇定下来回话,将玉碎这几天的动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妃,包括有一晚玉碎去书房送吃食,一晚上没回来。白夏碧月金禾听了都吓出一身汗来,不敢抬头看王妃的脸。
“把玉碎叫来。”
不一会儿玉碎就来了,脸上带着笑容,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乖巧地给王妃行了礼。
沈静存瞧了瞧玉碎道:“先去外面侯着,等我沐浴更衣后,我有话要问你。”
玉碎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