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先前佳选皇后提拔的诸多忠臣良将聚集在一起,商讨着该如何避免战事再起。
林献堂看着众人争论不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摇头叹气。
“明日起,我等每日三封奏折递上,若还是改变不了,便到午门外主动请缨,以这条命避免我龙国走向灭亡!”
众人纷纷同意,要以死明志,唯有林献堂一声不吭。
他固然不怕死,但是即使搭上这条命,也未必能挽回颓势。
林献堂真想提把剑杀入宫中,将熹妃结果了。
却已成定局,说什么都晚了。
他们确实低估了熹妃的脑子,他们以为这人再疯狂,再做作,总不至于将江山断送。
可他们没想到,是的,熹妃一伙做了出来。
他们遇到了千年以来最特殊的那种情况,那就是,第一次这么希望对手不是傻子。
接连几天,大家都纷纷上书给皇帝,要求停止出兵。
然而就算他们言辞再激烈,甚至公然说熹妃祸国殃民,盛德帝依旧置之不理。
后来,他们便像当初商量的那样,来到午门外,聚众示威。
当然,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骨头,举着标语来回走是吃不消的。
所以,他们发挥了自己的特长,那就是坐在原地,顶着炎炎烈日,哭。
也不能完全说是哭,因为仅仅哭了不到两个时辰,他们的眼泪就干了,所以后面变成了干嚎。
但是即使嗓子变成了公鸭嗓,他们也依旧不停止。
而事情的结果,也在林献堂的预料之中。
即使他们罢工,且接连两天悲天悯人,盛德帝依旧不为所动。
也不杀他们,也不听他们的,只一个字,“拖”!
林献堂靠在街边,也不顾什么翩翩君子之风了,一手拿着破旧的芭蕉扇扇风,一手旁若无人的在身上瘙痒。
“这不是林相么 ,当街这般,所为何事啊?”
林献堂听到一个低沉沧桑的声音,抬眼一看,竟是一身着红袍的僧人。
这僧人比别不同,浓眉大眼不说,竟还描眉画睫,端的是个妖艳男宠模样!
“姚谷森?你曾说助佳选皇后叫天天应,叫地地灵,怎佳选皇后被打入冷宫后,不见你的影子了?”
林献堂对眼前这人没什么好印象。
姚谷森笑道:“林相,是佳选皇后自己不要,非贫僧不助也!”
“你不是会夜观天象么,说说看,天下谁定得了?”
“天下王者气运在三人身上!五分在辽国平南王义子耶律鹤山,三分在吴国太子少保之子周庭!”
“剩下两分呢?”
姚谷森指了指林献堂!
后者明显楞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
“姚谷森,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老朽虽身为宰相,却只是矮子里拔高个罢了,文治武功,放在历史长河中,简直平平无奇!”
姚谷森摆了摆手,“非也非也!在你女儿身上!”
林献堂笑的更欢了,“你一个僧人,非要学什么五行八卦干嘛?若是事事都看阴阳五行,那这世间哪里还有这么多的灾荒?
但你的机智,我很欣赏,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不好看,不好看!龙国如有神助,此战必赢!只是燕王大限将至,恐会连累真君。就看那二分气运,是否能逃出毒手了!”
言罢,姚谷森转身离去,身形虚无缥缈。
林献堂轻轻摇头,自然是不信这等邪祟传说的。
大臣们的闹事,显然败给了盛德帝的隐忍。
他们足足闹了七天,盛德帝却一言不发,该干嘛干嘛。
帝国离了盛德帝,照样可以运转。
离了这些人,却十分不行。
很快,他们便不再闹了,回到自己的本来岗位,各司其职去了。
终归是要出征的,很快,命令便下达到了燕王府上。
接过圣旨,赵寅长舒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
此次出征,不比上次,还多了一个月的时间,但他并不乐观,冥冥之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在意。
他在家里大厅布置了一个巨大的沙盘,将这周遭地形全都摆弄在上面,废寝忘食的研究起来。
未免有些怠慢了林语。
林语却也不生气,她知好男儿志在四方,一有空,便亲自下厨,为赵寅做些吃食。
虽说她不会做饭,可俗话说得好,一个吃货半个厨,久而久之,她竟然也学会了做饭。
加上平日里好东西吃得多,极会调味,不多时,竟成了个好厨子。
在她的厨艺已臻化境时,军饷粮草,皆已备齐。
似乎是有备而来,似乎是上天铸就,仅仅不到一个月,一切都已准备完毕,就等出征。
出征之日,定在六月十五,这一天,正巧是赵寅生辰!
原本不打算跟着一起去前线的林语来了兴致,死活要跟着一起走。
为此,两人吵翻了天。
赵寅的理由很简单,辽东镇地处苦寒之地,虽说才六月,却也是黄沙漫天,杂草遍地的人迹罕至之地,更别提茫茫一片的辽国境内了!
林语一个官宦小姐,不应出现在那种地方!
而林语则觉得,前线虽然苦寒,可是辽东镇又不是真正的前线,敌人不可能打过来,她们才刚刚成婚,若是婚后第一个生辰林语没陪在赵寅身边,说实话,她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两人足足吵了一晚上。
一直到天亮,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赵寅才操着已经哑了的嗓子说:“生辰一过,你就马上赶回来,好么?”
见赵寅退了一步,林语自然也是无话可说的,乖乖点头同意了。
而她的嗓音,却没有像赵寅一样变得沙哑,反而依旧和往常那般,十分尖锐凌厉!
此刻 ,她就像是一个胜利者一样,掐着腰走进燕王府库房,把上好吃食捡了个遍。
做完这些,林语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一溜烟来到了大堂上。
此时,佳选皇后以及大德张等人的牌位,已经在这里立上了。
林语虽然爱玩闹,面对这些人,她却不敢放肆。
乖巧的从丫鬟手里取来香,恭敬奉上,这才长舒了口气。
她很幸运的没了婆婆,却也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开始幻想,自己要是有婆婆,该多好。
她来到正中央佳选皇后牌位前,拄着脑袋说着自己的担忧。
“皇后娘娘,赵寅就要出征了!这次和先前不同,他们得找到辽军主力,并且将其全歼!国内几十个卫所纷纷向这边调兵遣将,加上辽东镇本就有的精锐,十万人要会战敌方约莫二十万的主力。
皇后娘娘,我真的好担心啊!我不信命,也不觉得祈祷有用,更不想麻烦您大老远从地府跑出来保佑他。
我只是希望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是跟着他去征战,我会成为累赘。
我要是不跟他,我又不放心!您给我个提示吧,要是让我跟他,就动一动,要是不让跟,就不动!”
说完这话,林语就后悔了。
牌位怎么可能会动呢,这不是摆明了不能去么?
如此这般,自己昨晚的胜利还有何等意义?
她正要反悔重说的时候,忽的一阵阴风刮进屋中。
林语后脊梁一凉,正要回头看时,“啪”的一声,这空穴来风好似有魔力一般,竟将牌位给刮倒了!
而且,风是从堂前来的,牌位亦是向堂前倒的,这也太奇怪了!
“您的意思是说,让我随他一起出征?”林语又惊又喜!
又是“啪”的一声,那牌位直接裂开了,好似是在提示林语一般!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林语激动地离去,刚出了大堂,忽的又是一阵失落袭来。
沮丧感瞬间涌来,不是她说,赵寅那狗脾气,定然是不会允许她过完生辰后继续留下。
林语气呼呼的交叉双手,拍着两侧肩膀,小嘴撅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吃食已经收拾完毕。
赵寅领着一干随从共二十人以及林语,踏上了去往辽东镇的路。
街面上的百姓听说了,纷纷自发的来送行。
他们也不知什么国力,什么主力决战,只知道,这燕王是真心打仗的。
在位期间,又不以藩王之名欺压他们,所以他们盼望着燕王能打一个大胜仗回来。
到时候燕京完全可以避免被洗劫。
没人喜欢打仗,但你总得靠着打仗,让周边的国家服气。
看着街头的人头攒动,说心里话,坐在马车里的林语还是挺激动的。
但激动归激动,一阵伤感,还是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
今日,就是何宁行刑的日子。
正思绪万千的时候,燕王忽的拉紧缰绳,将缰绳扔给小厮,凌空一跃,落在马车上,钻了进来!
见林语有些难过,赵寅说:“你生辰亦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啊?”
“为何突然说这般话!?”
赵寅笑了笑,没再说话。
因为燕王要出征,菜市口也不似往常那般热闹了。
然而燕王还是特许府上亲卫、丫鬟和小厮,不许送他,来送何宁上路。
他们准备了好多吃食,色香味俱全不说,又极合何宁胃口。
吃了个酣畅淋漓,喝了个酩酊大醉,何宁道:“谢谢诸位送我上路,我本该饿死在路上,却不曾想,被燕王殿下所救,故而这条命还给燕王殿下,也是可以的!”
送行者们纷纷擦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