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色渐暗。
燕王府张灯结彩,大摆宴席。
堂前设宴六十席,羊四十五只,数不尽的山珍海味,讲不明的珍馐美味。
馋煞府前云烟客,看羞堂后过路人。
堂前张灯结彩,堂下当朝宰相林献堂雍容华贵,着了宰相服,笑意绵绵,正趁伶工乐队奏乐助兴之时率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命妇及二品以上官员行奉茶、奉酒、奉果等礼。
堂下众爱妃亲眷翘首以盼,欢呼雀跃,有那个爱嚼舌根的,小声对旁人道:“燕王统领边军,御辽有功,更护我龙朝命运,功高盖世。文治武功,有不世之奇才。
近来熹妃当政。林相远离朝堂,原以为永无翻身之日,不曾想,燕王得胜归来,竟非要娶这林语为妻!
想必从此以后,林家又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旁人道:“似你这等艳羡,便是凡品了。燕王自就藩以来,每每回长安述职,定是要见上林语一面的。
自十岁至此,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怎的为飞上枝头?分明是一世一双!”
又有人道:“常闻燕王和善知礼,仪表堂堂,想是俗套客气之话。今日一见,传闻竟还有些折煞他也!”
众人异口道:“是了是了!”
婚房中,南疆的家具古色古香,塞北的明珠熠熠生光,灯是那千年不灭的长明灯,被为那万世不死的老蚕丝。
又统领了红缎红绸,交相辉映。
金黄亮褥上有金镶玉,云青瓷枕上雕云中鹤。流光红盖上装流凰凤,银凤明冠上饰银流苏。
床上一娇俏女子端庄肃穆,正襟危坐,怎奈何一双小脚晃晃悠悠,难耐寂寞。
忽的大门一开,身着金黄朝服胸有红花之燕王大步走来,身后是那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总管内务府大臣妻率内管领妻等八名女官吵嚷而进,体态拥挤。
燕王大喝一声,冷声道:“速速离去,若惊扰了本王的爱妃,唯你们是问!”
内务府大臣之妻欠身行礼,道:“禀燕王殿下,尚有合卺礼未曾完成... ...”
“出去!”那燕王十分不耐烦,厉声吼道。
内务府大臣之妻便率随侍女官离去,尚未远走,便听得那随侍女官小声议论。
“燕王我也是听闻过的,虽说常年镇守边疆,但听闻温文尔雅,显翩翩君子之风,怎的今日如此野蛮?”
“想必是我等做事冒犯了燕王罢,燕王虽不是嫡子,系宫女所生,然文治武功承景德帝,又将辽军击退,深受陛下宠爱,非凡间俗品!也罢也罢,过个一时半刻再来吧!”大臣之妻亦十分无奈。
行不多时,竟遇一老太监名为三云子,贱兮兮凑了上来。
“吉时已到,燕王殿下当行合卺之礼,你等为何在此地乱窜?”
大臣之妻性格秉正,知这三云子是熹妃娘娘派来的细作。
因此未将实情托出,道:“公公莫要如此说,只因时辰尚未到,我等这才身在此地!
公公放心,我等可不敢误了时辰!”
三云子心中疑惑,戒心既起,便很难放下!
房中,燕王上前,面含春风将盖头掀起,一张娇俏脸蛋映入眼帘。
这脸蛋小巧玲珑,眼睛灵光流动,樱桃小嘴微微动弹,秀发乌黑油亮,面色白里透红。
柳叶弯眉红沁唇,珠光亮睫紫渗瞳。
一身红衣君莫笑,来日上马定江山!
似是小家碧玉,又像大家闺秀。
眼见得那燕王赵寅脸上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眼送秋波,却也公然不惧。
忽的踹了一脚,“哥,成个亲可真麻烦!”
趁那樱桃小嘴嘟囔之时,一双纤纤玉手掐在了腰上,两只脚丫晃来晃去的。
赵寅哪里还有先前那般威武,早坐在林语身边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妹妹莫怕,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林语哼了一声,后面色缓和,正欲开口说话,忽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好心情瞬间被扑灭,林语道:“这一天净行礼了,搞得我连饭都没吃!”
赵寅宠溺一笑,袖口取出豌豆黄儿递与林语,“此是我在你家顺来的,快些吃,权当填补肚子了!”
林语一把将豌豆黄儿塞进嘴里,嘟囔着道:“似是这等小巧玲珑,哪里够我吃的?”
赵寅忽的凑上来,抵在林语鼻尖,爱意绵绵道:“似你这般小巧玲珑,也不够我吃的!”
林语顿时羞红了脸,钻进赵寅怀中道:“你坏!”
赵寅起身道:“既然不够吃,那你等着,我出门给你寻些吃得来!猪肘子怎么样?”
林语跳起道:“好啊好啊!”
出了婚房,赵寅将小太监拉到一旁,侧耳说了些什么。
那小太监忽的一愣,“燕王,这不太好吧?”
燕王道:“有何不可,亲王又怎的,谁人不爱猪肘子?”
小太监讪讪而去。
不多时,及至宴会,将林语之父林献堂林相拽过,小声道:“林大人,燕王让奴才向您讨个猪肘子,不知还有富余么?”
林献堂皱紧眉头,“恐怕不合规矩吧?”
“燕王原话,亲王又怎的,谁人不爱猪肘子?”
林献堂没奈何,指向灶台,“罢了,向他们讨来一个罢!”
小李子这才纵身而去。
刚讨来猪肘子,竟也偶遇三云子。
三云子一把将其拦住,“这里虽然不比宫中,然我等是熹妃娘娘派来帮忙的。偷吃东西,亦要受责罚!”
小李子平日里跟着燕王,骄纵惯了,哪里还能受得了三云子这脾气?
“这肘子是燕王殿下要的,有种的,你教训燕王殿下去!”
话犹未尽,小李子昂首阔步离去!
三云子本就有疑心,如今见了小李子反应,已知大概,心中冷笑道,小子,你给我等着,不止是你,你那燕王殿下也得不得好死!
婚房内,林语饥的不知尘世,求道:“哥,我好饿啊!”
赵寅将其揽入怀中,一把横抱至床上,柔声安慰道:“不急不急,小李子已然去找了,不多时定会解我夫人燃眉之急!”
林语扁嘴道:“你就会骗我,跟小时候一样,每每都说自己不走了!”
赵寅挺直腰杆道:“怎的会呢,本王发誓要护你一世,又怎能欺骗于你,甚至于让你吃不饱肚子呢?”
又见林语瞪大眼睛,心生怜悯,大手握住小手道:“稍等片刻,稍等片刻!”
那小李子跌跌撞撞跑进婚房,双膝跪地将条盘举过头顶,小声道:“启禀燕王,猪肘子带到!”
赵寅冷声道:“放桌上吧!”
那小李子便将条盘放于茶几上,讪讪退下。
林语瞥了赵寅一眼,后者会意,忙做贼心虚道:“不是爱妃吃的,是本王要吃的,累了一天,本王饿了!”
小李子捂嘴一笑,转头便跑。
赵寅亲手将猪肘子奉上,笑道:“快些吃吧,一会儿那些女官又要来了!我故意将他们支开,就是方便你吃东西的!”
林语撸起袖子将如她脸蛋般大的猪肘子抓起,道:“又骗我,你怎知我腹饥?”
“似你这等爱吃好吃又没礼没貌的,定然要多花些功夫在衣着打扮上,怎能有进食的功夫?况早上我进你房中时,已是听得你肠胃怨声载道了!”
林语含羞一笑,后大口吞吃起来。
这时,只听得娘娘腔山呼出声!
“熹妃娘娘驾到!”
赵寅心中一惊,“她怎么来了?”
一面让林语将猪肘子藏在床下,又一面整理着装。
林语慌不择路,将一半肘子藏在被窝之内,盖上盖头,胡乱揩了揩手上的油,赶紧坐正!
见林语准备好,赵寅舒了口气开门。
但见熹妃身形浮现,雍容华贵,金装银饰,生的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端的是个皇贵妃模样!
身后,更是跟着老太监三云子!
原来,那三云子已将一切禀报给了熹妃。
他便是熹妃亲信,今日前来帮忙,就是寻燕王破绽的!
熹妃之子赵月虽是太子,却奈何燕王文治武功盖世,又功高盖主,拥兵自重。
若是那时那刻以清君侧之命杀来,藩王犯上作乱,便得不偿失了。
故而,熹妃一直想找个理由除掉赵寅。
奈何赵寅平日里时常待在藩地不说,每每回到长安皆小心翼翼,从不惹事,这才没有遂了熹妃的愿。
然今日不同,今日大婚,若能找燕王个不合时辰之理,以此攻之,定能胜利!
由此,熹妃急匆匆赶来!
赵寅叩首道:“燕王赵寅拜见母妃!母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熹妃冷冷一笑,“哎呦,燕王殿下果真是边军待惯了,连宫中规矩都不知了,这千岁千岁千千岁,是对本宫说的?”
赵寅亦冷笑连连,却不说话。
原来,这熹妃仗着皇帝宠爱,仅凭皇贵妃之姿,便命朝中大臣见得她时,也要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亦对此视而不见。
而今日为刁难赵寅,竟忘了自己往日说过的话了!
熹妃道:“罢了,念在你今日大婚,恕你无罪!”
熹妃跨入婚房,看到床上林语!
“时常听闻宰相林献堂之女林语生的端庄俏丽,比我亦是不俗,如此娇俏美人,何不速速行合卺之礼,误了时辰,岂不是存心误我龙国气运?”
赵寅起身,“启禀母妃,时辰尚未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