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萌，你到底还在哪？大家都等你半小时了，你是来收盘子的吗？”

谈不上是抱怨，跟大伙说句实在的，苏萌萌迟到是常态，这不马上临近毕业了吗，设计系的几个大伙们想借毕业前好好聚一聚，这好家伙，还没毕业呢人就聚不齐，要是毕业了怕是聚齐时怕是吃席了。

“对不起大家，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路上堵车一时半会到不了了，真的对不起大家了。”

“那行吧，苏萌萌你真的是，那别说我们大伙不等你啊。”

“嘟嘟”声过后，苏萌萌才将电话关机，随手装进大衣口袋。

今年北京的冬天格外寒冷，呼出的二氧化碳在空气中成雾。刚结束烤肉店的工作的她，因不久就要毕业了不得不再多做一份兼职。对于同学聚会，实在是难以婉拒，对于工作，实在是迫不得已。

生存和生活，不是她能选择的。

你可能会说不过是一个同学聚会而已，至于说的怎么难吗。

对于北漂的苏萌萌来说，还真的是，活着就是这么难。

最后迅速将店外垃圾打包好，脱下油巴巴的围裙，将垃圾拖到下个路口的大垃圾桶里，就可以结束今天的第三份兼职了。

苏萌萌高中学的是绘画，高考走的是艺术。大浪淘江淘的是艺术没过线，差了六分。文化也没考好，376分。只能都大专的她狠心报了北京一所还算入流的学院。学费不是家里所能负担的起，咬咬牙，她选择了向国家贷款。

人家学业结束回家继承家产，她是还没毕业就欠了一屁股债，毕了业就等于流浪汉。

想不了那么多，过好眼前，苏萌萌拖着两袋垃圾袋走在人来来往往的人行道上，好在天冷味道不大，行人也只是异样眼光，没有像以往一样上前“理论”。

口袋里一阵震动，苏萌萌压根腾不出手来接电话。

急忙拖到红绿灯路口，才腾出手来接电话。

“喂？你是？”

“小萌啊，今天你就不用来了，原来的小雪回来了，你看她离店进我这订单也多，你还是大学生又打那么多份工辛苦着呢！”

“阿姨我...”

“小萌啊我这里忙阿姨就先挂了啊，拜拜。”

绿灯亮了，苏萌萌两手拖起垃圾袋过马路。她习惯了璀璨灯光下黑暗的角落。几个大的垃圾箱堆放在一楼角，那是连太阳都无法照亮的地方。

熟练的将垃圾袋抬起塞进满是恶臭的垃圾桶，发现大衣实在是碍事，于是她脱下大衣放在一旁的铁栏杆上，拿起另一袋垃圾丢进最里面剩下的唯一一个空着的垃圾桶。

她特别不想走进去，里面不只有垃圾，地上更有黏糊糊的不明物，介于流体与固体之间。

好在不是夏季，苏萌萌咬牙一口气给它丢了进去。

终于干完了，撑着腰她长叹一口气，抬头是狭窄的楼空道，一层一层晾晒的衣服将夜色遮挡的很好，这是能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听到水滴奏乐的地方。

你可能想问为什么不在白天晒衣服？

因为在白天，要上班，只有在晚上的时候，你才能顾及到你自己。

苏萌萌半坐在栏杆上，看着眼前的堆成山垃圾桶，沉默了。

她家境贫困，没有好的家势，也没有美丽的外貌，更没有优异的成绩，她有的，是属于自己的名字，可以掌控自己一半的人生。除此之外，她还有在世的亲人。

马路上来往络绎不绝的车，人行道上来往步调不一的人群，她承认，自己迷茫了。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她却不急着接了。

“喂？”

“苏萌萌同志你怎么还没有来？我们都要收盘子了，醉虾和大丸都醉的不省人事，那你到底还要多久啊？”

“...我...马上就到。”

“那你可不许骗人啊，我们都等着。”

反正今晚也没事，去看看也好。

她拿起大衣，抖动几下穿上，刚一转身就撞着一人。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

被撞着的人整整高了她一个头加一个脖子，戴着黑色鸭舌帽，帽子下戴着口罩。

鸭舌帽压不住他墨蓝色的头发，几根倔强的头发蹦出帽檐。

苏萌萌承认，她又那么一瞬间的惊住。

苏萌萌本想转身离开，却被破洞牛仔裤白衬衫人字拖的给拉住。

“干吗？”

“帮个忙。”

苏萌萌见他的手白嫩且骨节分明，修长又干净，握着自己的手腕简直是委屈。

她示意他先松手，他也松开了，两人有些窘迫。

苏萌萌见他直接就将她费力塞进去的垃圾袋拿出来，将垃圾桶放倒，垃圾一涌而下。

他不顾直接用手在垃圾中翻找，没有找到目标物他有接连将旁的垃圾都倒出来，安了家的老鼠因为他而失去了家，耗子乱窜，蚂蚁遍地跑。他丝毫不在意，不停翻找。

由于最后一个垃圾桶堆的实在是太满，他只好请她帮忙。

苏萌萌也没有拒绝。

她也在帮他一起寻找，他似乎有些惊讶，只是想让她搭把手却没想到她会和他一起蹲下来。

终于，他在留着黄色液体的黑色袋子里找到了一只已无法辨别颜色的兔子玩偶。

他很开心，拿着兔子玩偶看了一会。

“谢谢了。”

“没事。”

苏萌萌看着他手中的玩偶，有些激动，更是难以置信。

她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啊？哦，好。”他不舍还是将兔子玩偶递给她，动作小心翼翼。

她也小心翼翼的接过，正反都看了好几眼，有些失落。

她将兔子小心翼翼的还给他。

世界上同一批次的兔子玩偶那么多，你能确定多年前送出去的就是手上的这只吗？

答案是能，对于苏萌萌她可以。

但是这只却不是。

她送出去的兔子玩偶的耳朵里藏着胶囊，这是她第一次来北京时在王府井抓的娃娃。

“对不起啊。”

“没事。”男人学着她的语气。

苏萌萌被他奇怪的语气给逗乐乐了，十分抱歉的说：“对不起啊，我语气不太好。”

“没事，冰冰冷冷的挺好，保护好自己。”

苏萌萌没想到一个陌生人可以对她说这些，保护好自己是他对她莫大的善意。

“你帮了我，不如我请你吃饭吧？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

“不了不了，我只是帮你倒了垃圾桶，你的祝福我已经收到了，谢谢。”苏萌萌连忙拒绝，她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凡事都要求要有回报，没有利益的可以见死不救。

“你有手机吗？”男人问。

“没有。”苏萌萌回答干脆利落，要命的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我忘记我带了。”苏萌萌尴尬笑笑，将手机拿出来直接挂断电话给他。

男人接过，略有停顿，修长的手轻而易举的将手机包裹住，只见他蜻蜓点水般留下一串电话号码。

“若是你想好了，就打这个电话，还有，我不是坏人。”

“坏人不会说自己不是坏人。”

街道下，两人相视一笑。

等到苏萌萌赶到，全场醉倒一片，她扶额，极力控制自己不要手抖。

“姑娘，结账吗？”

“她们...还没有结账？”

老板娘见小姑娘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语气不冷不热道：“大伙说等下会有个小姑娘来结账，不就是你吗？朋友们都醉成那样了，一共2368元，移动支付还是现金？”

她真的想破门而出，估算一下，付完这顿饭钱，她可以直接搬进公园住了。

扫完码，支付宝余额还剩2.88元。

是个吉利的数字，八八发。

扛着以为一位一位排排队，依次叫出租车，又一个一个塞进车里，跟司机报上地址，终于把一位又一位大爷送走了。

来吃饭的都是设计系家世显赫的姐妹们，除了大一时被强制要求住校后，大二一个寝室的除了苏萌萌，大家都搬了出去住，大二下个学期来了一位刁蛮公主。

苏萌萌大三多次翘课，又多次夜不归宿，公主对此十分不满，也就不待见她。

走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她真的没地去了。

坐在写字楼的绿化带旁大理石上，她掏出口袋的手机，打开锁屏界面，就是备忘录。

备忘录上11个数字，是他留下的电话号码。

屏幕熄了又亮，亮了又熄，犹豫再三之下，没有别的选择。

在北京，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可以借她留宿一晚。

看着亮着的屏幕，陌生的的号码，等待接通。

“嗯，想好了？”

电话一边传来极具磁性的声音，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原本她想说：“您好，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可以...麻烦您借我一百元钱吗？我明天就还你，一定会还你的，还请相信我。”

心是那样想的结果话是这样回的：“那个...您好，我...我想向您借一百元...可...可以吗？”

心脏要跳到嗓子眼了，她的腿不由得并在一起。

“如果不可以的话...没没关系的，谢谢你，抱歉打扰了。”她刚要挂断电话，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他道：“你在哪？”

“我吗？我现在在庭苑新天地，你是要过来吗？”

“那我挺近的，你在那等我。”

“但是...”苏萌萌还没有将话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没等多久，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借着口罩和帽子她认出了他。

苏萌萌站起朝他挥手，怕因自己身高他看不见自己，于是她站在大理石上，下来的时候她用大衣把留有脚印的地方擦干净。

她不好意思开口。

“走吧，跟着我。”

苏萌萌没有问去哪，对于面前这位只见过两面的男人，不对是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她竟然会有可以无条件相信他的感觉。

跟在他身后，是不用挤在人群中的感觉，是不会淹没在人群中得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