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晖如昼,月色掩映下的临溪寨显得宁静孤寂,山林间偶尔传来狼群的嚎叫声,令人脊背发麻,澜之推开窗户,看见袁烈正在院中指挥所有的孩子们守在院门处。
小草看见探头出来的澜之,飞快地跑过去,仰头对她说:“姐姐,小草害怕,能不能让我和你在一起啊?”
“当然能啊,快点进来吧。”说着开门把小草让进屋里。
‘轰!呯呯!’巨大的响声从寨子后面的山谷中传来,如同打雷一般轰鸣,听见响声澜之急速出了房门,院中那些声音更加明显,澜之疑惑地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目光投向了黝黑的山林中。
“难道是火药爆炸的声音,从未听过鸾回也有这样的武器啊?”澜之不停回忆与火药有关的事情。
以前在家乡时,镇上有一些年轻人前去投军,一年半载后很多人都因为大小的伤痛而回来了,他们的伤口都不是被利刃所伤,而是焦黑一片,听说是一种以火药制造的弹丸所伤。据那些人说,西夷人用一个竹筒向他们投射一些黑色弹丸,同时会发生‘呯呯’的巨响,一旦接触人身便会炸裂开,让鸾回士兵死伤严重,现在听见的声音跟那些人的说法如此相似。
如果真有人私自制造这种东西,那对朝廷可是巨大的威胁,澜之一刻也不敢迟疑,交待袁烈:“你们除了留下两个放哨的人,其他人都躲进屋里,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如果真有什么人来,你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袁烈急忙拦住要走的澜之:“你要去哪?晚上这附近除了这怪声,还会有很多猛兽,你一个人不能随意乱跑的。”
澜之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火药的声音,只是自己的猜测,而且她怀疑这一切跟寨子里的人失踪有关,可不能告诉眼前这个半大孩子,万一他要跟去岂不麻烦,于是安慰道:“放心吧,天亮前我一定回来。”说完闪身绕过袁烈,提气向前走去,很快消失不见。
袁烈没想到澜之会武功,可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小脸上流露出佩服的表情。
顺着声音,很快找到一处山谷的入口处,这里荆棘丛生,高矮不一的树木遮住了所有的路迹,虽然月光明亮,也看不见从哪里能进去。
澜之摸索着试探脚下的路,以免落进陷阱,可深及半人的草丛,实在很难前行,突然前面亮起一点火光,很快便消失在夜幕里,但就这一瞬间,澜之看见山壁间有一个豁口,目测了一下距离,澜之运起内力,飞身而起,脚尖点在野草上几个回落便进入了那个豁口。
穿过这道山壁,眼前出现一条小路,沿路而行不多远,一道高达数丈的瀑布挡住了去路,瀑布下的深潭上溅起无数的水花,几条支流从潭中引出,缓缓流向谷外。
澜之心说:我水性不好,从这里游过去是不可能的,可这道山崖这么高,我怎么过去?
顺着湿滑的小路一直走到瀑布最下端的地方,这里垂下来很多藤蔓,有的粗如孩子的胳膊,澜之用力扯了几下,觉得应该能够承受得住自己的身体,将裤角扎紧,双手攀上藤蔓,双脚依次用力向山崖上方爬去。
约摸爬有一半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天然山洞,不过因为天黑,洞口处又有碎石,一时无法看清里面,怕藤条支撑不了多久,没敢多做停留,继续向上攀爬。
终于到了顶端,眼前晃动的人影让澜之赶紧伏下身子,贴近地面缓缓移动,借助一块山缝夹角藏住身体。
澜之仔细观察现下的环境,一座钢木搭建的塔楼上站着六名守卫,正门处又有八名守卫,透过栅栏,目光所及之处约有九个营帐,个个烛光通明,四个篝火架上烈火汹汹,照得四周十分明亮,想混进去是不可能的。
夜风将守卫的聊天声无意地送了过来,“这次军师命人造的火器真厉害,只一下不但人死了,连尸骨都留不全。”
“还说呢,我第一次用活靶试的时候,吓死我了,一块黑东西猛得掉在我脸前,你猜是什么?”
“什么?”
“人心!”
“啧啧~我还没试过,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不敢了……”
听到这些话,澜之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真的在私造火药,竟然还用活人做靶子,那临溪寨的那些人……澜之不敢再往下想。
一个守卫向外走过来,澜之迅速屏住呼吸,紧紧靠在山壁上,守卫越来越近,澜之的手慢慢握紧了短剑,就快到眼前了,守卫停了脚步,解了裤子对着草丛一顿倾泻,澜之忙闭起眼睛,厌恶地皱紧眉头,胃里不停翻滚。
那人方便完刚一转身,澜之一拳打下,‘嘭’那名守卫倒在了地上,瞅了下没有人看见,澜之很快脱下他的衣服,又用腰带捆了他的手脚,把嘴塞住,从他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酒味。
“酒味正好。”澜之轻声自语,这酒味正好能遮了自己的脂粉味,还能装醉混进去。
从看见这个守卫起,澜之就开始犯起了嘀咕,这些人穿的都是黑白两色的衣服,在左前胸上绣着鸾回的图腾--凤鸾鸟,这个是鸾回军队特有的标志,可这身衣服却不是军服,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人?即使不为救人,澜之也想要弄清楚这些人的目的。
压低头盔,澜之摇摇晃晃地向大门走去,心脏像要突破胸膛一样不停狂跳,快到门口时,有人叫他:“麻四?哟!你小子也有喝多的时候?”
澜之装作醉酒,摆了摆左手,脚下不停继续往门里走,那人还不罢休:“怎么?是不是主公今天高兴,又赏你们了?”
“真讨厌,你再废话我就要露馅了。”澜之连连叫苦。
另一个人拦道:“行了,没看他话也不会说了,你还问什么?今天大伙都高兴,难得多喝两杯……”衬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澜之已经离大门挺远了。
喘口气,抬抬帽沿四下打量,一处用杂草做的遮掩被澜之发现,不停回头确认没人跟来,她一步步走过去,拨开掩护向里面看去,这是一个密道,只能看见一条光线很暗的通道,里面应该有火把照明,但听不到一丝声音。
澜之试着把草垛挪开,钻进去后反身将草垛复原,借着微弱的光向深处走着,转过一个弯看见地上堆着很多箱子,打开一个往里看,全是黄色的砖块,一股刺鼻的气味随即散开,澜之掩鼻将箱子合上,想起袁烈曾说村人在山谷中发现很多黄色石块,误以为是黄金,难道就是这些发臭的砖头?
继续往里,眼前出现一道石门,门上没有任何锁簧之物,除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坑洞以外,再找不出其它,正猜想里面会是什么,身后通道里传来脚步声,澜之捡起地角堆放的麻袋套在身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透过麻袋上的缝隙看见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站在了石门前,身后跟着三四个凶神恶煞的随从,另一个带路的人恭敬地说道:“主公,这里便是刚做好的‘赤焰箭’,共计四千箱,每箱一千枝。”
黑衣人颔首说道:“很好,开门。”
“是。”一行人依次进入,石门缓缓合上。
那人声音好熟,澜之闭目使劲回想,一个个见过的人在脑海中闪过,猛然定格:篷翔!那个文弱的玉僵公子!那这里面放的应该就是守卫们所说的火器,为了对付启兴,篷翔竟然私制火药,澜之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启兴利用了我,可篷翔做的这些事,最终后果可能不止是对付启兴一个人,如果他的目的是造反的话,那太子和启言都会有危险的,我得回去!”正思量间,石门复又开启,一众人从里面走出。
“五日内将这些东西全部运至皇城郊外一处名叫‘储云阁’的大宅内,会有人接应你们的。”黑衣人低沉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
“主公放心,恭送主公。”黑衣人走了,剩下两个人收起谦卑的样子,“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头?如此傲气。”
“他就是人称‘玉面阎罗’的玉僵公子篷翔。”
“什么?他是篷翔?他不是朝廷的人吗?怎么会私制火药?”
“这种人的心思你是很难明白的,行了,咱们的任务很快就完了,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免得节外生枝。”
“知道了。”
两人说着向外走去,澜之摘下麻袋,无力地靠在墙角,额上的汗顺着鬓角滑下来,转头看着紧闭的石门,担忧之情溢满心间。
出了藏匿火器的密道,澜之向着营地的后方走去,不时看看身后,营地的后面是堵山体,山脚下种有大量高大的树木,穿过这些树木,在树木中央有很多牢笼,三三两两的人们被分别关在一起。
看见有人过来,笼子里的人本能的后退,虽然在笼子里根本没有退的地方,可他们下意识的动作表示着自己的恐惧。
澜之看出他们都是被抓来当活靶子的村民,自己这身官兵的衣服自然让他们害怕,她慢慢走近:“我是来救你们的,不要声张。”同时做个噤声的动作,一边卸掉头上的头盔,露出清秀的脸庞。
一个女子激动地刚要叫出声,被同笼的人一下捂紧嘴巴,惊恐地看着澜之身后,察觉到异样,澜之猛然向前两步,然后转身拔出短剑,一只呲着獠牙的恶犬正死死地看着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