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人静，天上的云朵随意飘着，月光在浮云掠动时映出忽明忽暗的柔光，一片宁静，而在藤王府的书房里，却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殇离手中的短剑直指启言的喉间，一手举起那只铜铃，冷声质问：“你对胡彝部族做了什么？”

启言全无惧色地直视殇离：“没想到，父皇宠爱的锦妃娘娘竟是身怀绝计的人物，这可真是出了我的意料了。”

“我不是来听你赞美的，你让澜之送来这个到底想做什么？”殇离担心铜铃的主人，一刻也不想跟他废话。

启言脸色一变：“所有族人都毫发无伤，我只想跟你做个交易，一个各取所需的交易。”

殇离警戒地看着他，半晌，收回短剑冷着脸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消除短剑的威胁后，启言耸了耸肩膀，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大族长已经把你们的计划都告诉我们了，以你们的力量想完全脱离鸾回的控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我们合作，你们帮我拿到最终的王权，我可以把整个胡彝部族都给你们，另外再让出三十里，让你们独立政权，从此不用再进供，不知锦妃娘娘觉得合不合算？”

这样的条件确实很让人心动，可殇离心里是十万个不放心，想不到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藤王，早已在偷偷谋划了，殇离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你们秘密练兵那么久，真的以为没人知道吗？”启言轻呡一口茶，悠然地说道。

“山谷里的防御工事是你们做的？！可你手里是没有兵权的！”殇离猛然明白过来。

“不错，”启言放下茶碗，继续说道：“可六皇子手里有。”

“那个去寻仙草的六皇子？”殇离的心里防御一下垮了，寻仙草的主意是她给宁帝出的，为的是分散京城的兵力，没想到误打误撞被六皇子发现了自己的计划，这才变成如今的受制于人。

殇离原本的计划是借助澜之的关系扶持太子的，却没料到澜之也是藤王府的人，所以当澜之将铜铃送来时，她才会那么失望，不仅仅是因为澜之的真实身份，更让人心悸的是自己谋划万千，却没算出人外有人，这人心果然是最可怕的东西。

“没想到吧？其实老六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你们的兵营确实隐蔽，若不是老六养的一只海东青，他们是很难发现你们的，不过这或许就是天意，是娘娘向父皇提的建议，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合作。”启言自信的态度好像已经掌控了一切，他身上的帝王气确实比其他皇子更胜一筹。

既然已经这样，与谁合作都没两样，只要得到最终的结果就行了，殇离点头应了启言的要求：“好，我一定会尽力帮助王爷成事，也希望王爷能信守自己的承诺。”

“请娘娘放心！”

殇离带着纷乱的心绪走了，启言收起脸上的笑容，漠然地看着刚进来的风琬滢：“是你让澜之去送的东西？”

“是。”启言的脸色很不好看，风琬滢迟疑地回道。

‘啪！’扬手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上，“以后不要自做主张，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地以为你足够了解我的心思，没有叫你做的事，你最好不要做。”

风琬滢捂着红肿的脸颊，回首忿忿地说：“哼哼~又是因为夏澜之，对不对？她有那么有利的条件，你却一直不肯让她出面，是想保护她对吗？可她已经不是你的人了，她是太子的女人，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启言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手边的茶碗被他瞬间捏成碎片，‘嗖’地一声，一块碎片应声擦过风琬滢的左耳垂，耳上挂的珊瑚珠的耳环簌簌散落了下来，鲜血顺着耳际汩汩直流。

‘呃~’一声轻哼，她忍着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心中的恨意渐渐侵蚀着她整个人。

自始至终启言都没有看过她一眼，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伤人：“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更不想着把我的计划张扬出去，我不但可以让你彻底得消失，也可以让你的九族都彻底地消失，你想试一下吗？”

风琬滢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和自己青梅竹马，自小呵护自己的男人，如今却像吃人的恶魔一样站在她的面前，眼中没有一丝温情，只剩下厌恶之色。

她忘记了流泪，默默地说道：“臣妾知道了，以后会安份守已，恪守本分的。”

启言懒得再看她一眼，起身走出书房，开门的一瞬，一直贴在门外偷听的匡琰雪连忙闪到一旁的花丛中，紧跟着风琬滢也走了出来，步履沉重地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看他们走远了，匡琰雪从花丛中出来，暗暗记下了一个人：夏澜之，太子新娶的夫人，她对澜之的嫉恨之心不会比风琬滢少。

自她嫁入藤王府后，启言一直对她不冷不热，甚至从没有进过她的房间，更别提有肌肤之亲。她哭过也闹过，换来的却是启言更疏远的对待，她始终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才引不起启言的注意，原来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澜之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不吃也不喝，整整把自己关了一天，任谁来说她都没有应过一声，她在房间枯坐一天，只想了一件事：如何让启康放下自己，除了死她想不出其它办法。

外面绿婉、花烛、红彩、玉柳四个宫女轮流守在门外，不停喊着她，忽然叫喊声静止了下来，一阵有力的叩门声传来：“澜之。”是启康来了。

“不能再给他希望。”澜之告诉自己，整理好心情，走上前拉开房门，一众宫人见状，全都知趣地退下，只剩相对无言的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站在那儿。

“长公主说的对，殿下是一国的储君，为了臣妾您已经做了太多违背朝纲的事情，臣妾不愿做这千古罪人，祸国妖妃，两天后臣妾会自行了断，给殿下一个交待的。”说完就要关门。

启康撑开门扉，声音颤抖地说：“自行了断？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一路走来，我挡住了多少非议，才得到有你相伴的日子，你一句话就想抹杀这一切吗？”启康神采灼人的眼睛已是血丝满布，棱角分明的面颊微微颤动。

澜之拼命眨眼，想把快要流出的眼泪吸回去，可泪泉喷涌实在阻挡不住，她别过脸去，用衣袖遮住脸庞，嘴唇因为隐忍被牙齿咬出深深的紫红血痕。

启康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双臂死死将她圈住，下巴抵在澜之的颈间，低声哀求：“别说要离开我的傻话，我怎么会让你了断自己，太子之位我本来就不稀罕，如今要用它来换和你终生相守的生活，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是这以后，你要跟着我吃苦了。”

澜之思量：现在想说服他是不可能了，先将他安抚下来再做打算吧。

“你真的愿意放弃储君的位置？那可是所有人挖空心思想要得到的啊！”澜之转身投进启康怀里。

听见澜之松口，启康捧起她的脸，说道：“江山在我眼中不过是繁华一梦，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在意的只是你，懂吗？”

如斯深情，让人情何以堪？这样温润如玉情意深重的男子如果不是太子该有多好！澜之心里唏嘘不已，终是点头，答应和他一起离开京城。

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都被绿婉听见，看见澜之房间的灯熄了，她的身影也没入了夜色中。

“你说太子要放弃储君的位置，带澜之离开？”启兴惊问。

“这样一来，王爷的对手不就少了一个，反而更有利了吗？”绿婉右手支着脑袋，媚眼望着启兴。

“你懂什么！姑姑这么做只是想逼太子就犯，她的狠厉手段你根本想像不到，如果两天后他真的上奏放弃太子之位，那等于在挑战姑姑的威严，那样不但不会如愿以偿，只怕连性命都要丢了。”启兴气急败坏地说。

“死了不更干脆？”绿婉顺口说道。

启兴狠狠瞪她一眼：“太子一死，整个朝纲就会混乱，原本制衡的各方力量一下就会失去平衡，在我没有逐个控制住他们之前，这样的乱局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我们怎么做？”

启兴深思许久：“你给我看好他们，一定不能让他们私自离开，必要时杀掉夏澜之，断了太子的念想，到时启言那边一定会有动作，一旦他们之间对立起来，我就有了出兵的理由。”

“我明白了，那个澜之就是个导火索，不管是谁点的，得益的都是王爷。”绿婉笑着看向启兴。

启兴的计划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