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便避暑，澜之让人在院中的小池塘上建了个清凉台，池塘边稠密的树叶延伸出来，正好遮在清凉台上方，借着河塘的微风，传来丝丝凉意。

玉柳站在澜之身边，将一个锦袋递给她：“王爷请您设法交给锦妃娘娘。”

澜之打开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古朴的铜铃，上面刻了些像文字一样的花纹，反复端详也看不出所以然，复又装进袋子，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说只要交给锦妃娘娘，她自然会明白。”

“可还有交待？”

“王爷说有十足把握，请夫人放心。”

澜之闭起眼睛，轻轻靠在椅子上，脑海中不停在想：让我去送就是向锦妃昭告我是藤王府的人，锦妃是不是把我真心当朋友暂且不说，光是细作这个身份就足已让她至我于死地了，启言是想干什么？这个铜铃又是什么意思？

手中的锦袋越攥越紧，很快汗水就把它湿透了，澜之睁开眼：“走，去镇月殿。”

宁帝对一个嫔妃的宠爱总喜欢体现在对其住处所花的心思，就像在瑾贵人那里种满极品海棠一样，镇月殿中充满了异域风情，典型的南疆建筑营造出神秘的气息，正合了锦妃殇离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澜之刚一进门，殇离就笑着迎了出来：“今天怎么想起看我来了？”两人虽然名义上是母妃和儿媳，可实际上却一直像姐妹一样。

“今天我是有事来的，借一步说话吧。”

殇离看着与平时不太一样的澜之，摆手谴了宫人，将她带进一处隐蔽的房间，正了神色问道：“你今天有些不同，发生什么事了？”

澜之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实在难已启齿，她知道启言的目的无非是想把殇离也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可她们两人毕竟相交很深，澜之也是真心交她这个朋友的，如今要将自己隐瞒许久的身份告诉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你到是说话啊？”殇离莫名地看着她。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听到的同时我的性命也就交给你了，不管你听到之后有什么想法，都请你相信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澜之一番慷慨陈词更让殇离觉得奇怪。

“到底怎么了？”

澜之从怀中拿出那个锦袋交给殇离，当那个铜铃呈现在眼前时，殇离的表情复杂极了，变幻莫测的眼神让人心里毛毛的，澜之觉得殇离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杀气，那种压迫感让人喘不上气。

许久，她才语气冰冷地问道：“哪儿来的？”

“藤王送来的。”

“你是藤王的人？”

“曾经是。”澜之坦白地说。

“什么意思？”殇离的眉毛抖了一下，依然紧盯着她。

“从我嫁入太府那刻起，就不再是藤王府的人了，这一次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澜之坚定地说。

“我不管你是哪方的人，告诉藤王明晚殇离会亲自登门拜访。”殇离的态度有一些疏离，但戒备的成份小了很多。

“这宫里有太多无奈要做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讨厌这种每天提防算计的生活，而对于藤王来说我是个不称职的细作，因为我承受不了良心的背叛，这以后我不想再对不起任何人，尤其是太子。”

“我明白身负被强加的责任是怎样的无奈，只希望我们将来不会变成敌人。”听到殇离的话，澜之感激地望着她，努力地点了点头。

刚走出镇月殿正门，就看见太子妃身边伺候的梨花小跑着朝这边过来。

“夫人快点回去吧，太子爷在府里发脾气，谁都挡不住。”梨花不停拍着胸口让自己喘得平稳些。

“怎么回事？”澜之急步往回走，侧头问她。

“具体也不清楚是什么，只是从朝堂回来后就不对了，右相也一同跟着回来的，两一路吵进府里，太子妃怎么也劝不住。”梨花简单叙说着见着的情形。

“方婵影她爹也来了？”澜之心里嘀咕，这右相一向都是谨慎的人，这次是什么事让这个步步为营的老狐狸都急着跳墙了？

“那现在他们人呢？还在吵吗？”眼见就到府门前，澜之止住脚步转头问道。

“奴婢出来时，右相的额头被太子摔碎的砚台碎片给划破了，太子妃一边给相爷包扎，一边命奴婢来寻夫人。”

进了府门，玉柳迎了上来，贴近澜之耳边小声说：“皇上的姐姐晚歌长公主从北海仙岛礼佛回来了，太子妃去告了您的状，今日在朝堂上便有人上书说太子贪恋美色，于社稷无益，后来太子质问她，她却一口否认，现在书房中是狼藉一片。”

说着一行人就到了书房门口，里面传来启康毫无感情的声音：“你千方百计要嫁给我为的不就是将来做皇后吗？先太子没死前你不是想嫁的是他吗？这会儿跟我装什么深情？”

“不是的……真的不是……”方婵影哭声凄厉。

不等澜之吩咐，梨花推开门就冲了进去：“主子，你怎么样啊？”方婵影脸上的胭脂被眼泪冲刷得乱七八糟，衣袖上的血迹已成暗红色，一旁的桌角下靠着受伤的方进堂。

房门敞开，澜之愣愣地看着执剑的启康，眼神有说不出的冷冽，剑身的寒光很是刺眼，转头看向门外的澜之：“回你房去！”口气不容反驳。

澜之看看启康又看看跪坐在地上哭泣的方婵影，脚下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时方婵影突然跑过来跪在澜之面前：“妹妹，你帮我求求殿下吧，我愿意把殿下都让给你，再不跟你争了，求你们不要把我赶出去……”一直骄傲的方婵影此时如一个乞丐一样跪在地上，不住地向澜之磕头。

启康将剑横在方婵影面前，蔑视得看着她：“这时候求饶是不是晚了？我给过你机会，你是怎么保证的？”

“殿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你原谅我吧！”

澜之实在看不下去了：“殿下……”

“不许替她求情！”启康大声喝止，斜了一眼方婵影，抬眼对上澜之：“父皇登基时年龄还小，一直是由姑姑晚歌长公主监国，朝中很大一批势力都是倾向姑姑的，如今她向姑姑告状，说你是故意勾引我另有所图的，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澜之没想到，最大的权力竟是掌握在长公主手里。

“姑姑已经下旨，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决定，一、杀了你以正视听，二、放弃太子之位，永远不得回朝。”

“殿下，我去跟姑姑解释，我会澄清的，一定会的！”方婵影哭喊着抱住启康的腿，启康抬脚将她踹到了一边。

“……”澜之一下懵了。

启康苦笑一下：“你是怕我杀了你？还是怕没如今的荣华？”启康定定地望着澜之。

澜之从那一瞬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异常平静地说：“我是另有所图，为的就是做这六宫之主，如果要离开皇城，去过平民的生活，我宁愿去死。”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没人看见她回身的一刹那，被血液充斥的眼睛，也没人能体会她彻骨的心痛，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在意启康，一直以为还爱着的启言，不知何时已换了名字。

走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可她不能回头，咽下苦水快步走出身后众人的视线。

“……”启康傻在当场，爆炸的怒气涌上来，竟然发不出声音，他没想到澜之会说出这样的话，所有的恩爱果然抵不过富贵荣华，手中的剑掉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在书房内回响。

方婵影有一闪念的迷惘，瞬间便回过神来，嘴角牵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