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夜,各宫均是张灯结彩,一片祥和,按照惯例,今晚会在神筹殿进行迎新的庆典,所有人包括外嫁的公主,外封的蕃王及大小官员,是鸾回一年一度最热闹的节日庆祝活动。
澜之早早备好了晚上要用的东西,因为皇后早逝,宫中位份最高的就是贤贵妃了,所以每年的庆典都是贤贵妃一手操办的,庆典开始前也会陪同皇帝一起祭拜天地神明,丝毫不能马虎。
“娘娘,司制房送来新的华服,请娘娘先行试过。”澜之将衣物呈上,两名宫女将其展开,朱红锦锻上流光熠熠的金铂片闪着夺目的光华,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一片赞叹声。
贤贵妃展臂让人将华服穿戴整齐,立于镜前端详,玲英不禁脱口而出:“真是像极了先皇后。”
“玲英!”贤贵妃厉声将她喝住,澜之不明所以,也从未见过娘娘用这种态度对待玲英,不由揣测其中缘故。
玲英知道失言连忙住口,红着脸上前给贤贵妃整理衣襟,贤贵妃脸色稍有缓和,拉住玲英的手说:“是哀家语气重了,不过今天这个日子,提起先皇后是忌讳。”
“奴婢明白娘娘意思。”
这时,澜之看见裙角处好像有点脱线,上前拉起细看,果然是有处丝线断了,开了不大的一个口子,但这一点瑕疵也是不允许有的,玲英训斥司制房前来送礼服的宫女:“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这么明显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耽误了今晚的庆典你们司制房所有人的脑袋都得搬家!”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脑袋嗑得嘭嘭响,贤贵妃看着她们毫无表情,只吩咐宫人先给她换下便服,便靠在软榻上闭目休息。
澜之赶紧说道:“姑姑晚些再罚她们也不迟,现在要先补好再说,让奴婢亲自送去吧,也好看着她们,省得再出纰漏。”
玲英气呼呼地又训了她们几句,交待澜之:“一定仔细看好,尽早回来。”澜之应声出去。
屋外寒气逼人,雪也积了厚厚的一层,澜之缩缩脖子,抱紧怀中的衣物快步向司制房方向走去,转过一道宫门跨上台阶便遇上了一路人正说笑着迎面走来,澜之躲闪不急被撞个满怀。
被撞倒的人被旁边人赶紧扶起问道:“太子妃没事儿吧?”
听见别人称她太子妃,澜之赶紧爬起来跪下请罪:“奴婢鲁莽,误撞太子妃,请太子妃……”恕罪二字还未出口,一巴掌便甩在了脸上,澜之猝不及防被打歪在地上。
“撞了本太子妃还敢狡辩?”语气跋扈态度嚣张。
澜之捡起被打掉的衣物,顾不上脸上的火辣,复又跪好叩头:“奴婢该死,请太子妃息怒。”
一旁的宫人问道:“你是哪宫的婢女,走路如此不长眼?”
“回太子妃,奴婢是贤贵妃宫中的宫女,名叫澜之。”澜之低声回道。
“澜之?你就是澜之?”太子妃冷笑着说,“来,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看看。”
澜之缓缓抬起头,一侧脸颊已经红肿不堪,对上太子妃凶厉的眼神,身子没来由的一抖,听见太子妃嘲笑着说:“我当什么天仙国色,原来只是一只雀鸟。”
澜之不明白素未谋面的太子妃为何如此对她,好像两人有着很深的仇恨一样,澜之心中莫名的委屈涌上,不甘的问道:“太子妃此话何意?奴婢是否得罪过太子妃?”
澜之的质问让面前的她火气更盛:“还敢顶嘴?絮儿,给我好好的教训她!”
“是!”话音未落,一阵如雨点般的巴掌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住手!”正好路过的锦妃殇离喝止了絮儿的打骂,絮儿看了看怒气未消的太子妃,左右为难。
殇离走近澜之,命人将她扶至一边,转头问道:“这位就是人人敬而远之的太子妃方婵影吧?”声音不大却是严厉。
方婵影看是锦妃,不情愿地站起身请安:“儿臣见过母妃。”
殇离笑着对她说:“她虽是宫女,可到底不是你跟前的,就是错了也该交由宫正司处理,你在此动用私刑恐怕不妥吧?更何况……”她转头看了看发丝凌乱,双颊肿胀已面目全非的澜之,附在方婵影耳边说道:“你没看见她的腰牌上写的‘贤’字吗?她的主子我想也不是你能得罪下的吧?”说完直起身子冷眼看着她。
方婵影忍了忍说道:“这次锦妃娘娘在,本宫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若以后再让本宫听到你与太子的传言,本宫一定会奏明父皇的。”说罢气哼哼地请辞离开了。
看着方婵影走远,殇离走到澜之身边,澜之连忙跪下说:“谢娘娘替奴婢解围。”殇离将她扶起,又叫宫女去太医院取些外伤药,这才问道:“你怎么会得罪了那个主子?”
澜之摇摇头:“奴婢刚才走得急,无意撞倒了太子妃,她便如此生气。”
“听她刚才的意思,像是听到你与太子如何,不知道你……”
澜之赶紧解释:“奴婢没有,奴婢只见过太子一面,还未看见太子样貌,奴婢实在不明白太子妃为何会如此说。”澜之想起还要去司制房修礼服,急忙跟殇离说明事由就想离去。
殇离将她劝住:“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啊,”转头叫过自己的贴身的宫女:“素瑶,你速去将礼服修好,然后直接送到贤贵妃处,我现在带她先回去。”
“这……”澜之还有些犹豫。
“呵呵,我正想去探望贤贵妃,你不用担心,素瑶是个细心的人,放心就好,走吧。”说完带着澜之一行人前往沧澜殿。
一路上,澜之细细瞧着殇离,全无高傲凌人之气,人又漂亮对宫人也好,真是难得的好主子,殇离发现澜之在看她,便笑说:“怎么?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澜之快速收回目光说道:“没有,奴婢只是看娘娘容貌端丽,气质无华,对奴婢也毫无低看之意,心中敬仰不已,才一直看着娘娘。”
“呵呵,姑娘真会说话,我只不过是外邦女子,形貌与你常见有所不同而已,实当不起姑娘如此高看,在我面前你也不必自称奴婢,在我们胡彝没有这些规矩,当我是自家姐姐就行。”殇离一番话让澜之顿觉温暖,这是她遇见的唯一一个将宫婢当姐妹的嫔妃,贤贵妃虽然对宫人也好,也只是很少责罚而已,比不上这家人一样的关怀。
“娘娘……”澜之心热得都想滚下泪来,嘴角微微牵动扯得脸颊生疼。
进到沧澜殿,贤贵妃命人带澜之先去敷些药,殇离也将刚才的经过说与贤贵妃听,也很是气恼:“这方婵影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身为太子妃竟然听风便是雨,这将来入主东宫可还了得。”
“不过这次好像气得也不轻,妹妹刚入宫不久,人也不熟悉,也就不方便去问她那些话是哪里听来的,她既然如此说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姐姐还是小心的好。”殇离好心提醒,“时候不早,妹妹先回去了,稍晚些素瑶会将礼服给姐姐送回来,请姐姐放心。”说完施了一礼便离去了。
玲英小声问道:“娘娘,这件事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澜之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标是咱们?”
贤贵妃若有所思地说:“等等再说,镇月殿这位主子是不是有意示好还不得知,不过你还是悄悄打听下,澜之是不是与太子过从甚密。”
“知道了。”
澜之刚好敷过药走到屏风后,将贤贵妃的话全部收进耳朵,心里也有了一些异样。
傍晚,素瑶将修好的礼服送来,又给了澜之一瓶药膏,说是锦妃特意交待的,让澜之很是感动,因为脸上有伤,澜之留在了宫里,若大的沧澜殿中只剩下她和几个守夜的宫人,到处都是冷然萧条的样子。
澜之一个人沿着石子铺就的小路慢慢走着,不经意间又走到了留仙阁,停下脚步澜之自语道:“不知道康太医今晚会不会来这,不如在这儿等一会儿,也好问问他,我这脸上的伤会不会留下痕迹。”
寻了一块隐蔽的石块,找了些干草垫在上面,就地坐了下来,天上又开始零星飘起了雪花,澜之伸出手去想要接住那些晶莹,雪花刚一落在手上便化成了水珠,澜之怏怏地收回了手,呆呆得看着雪花落在地上,越积越厚。
“太子,还是回去吧,今晚皇上也在,您怎么能跑到这儿来?”一个宫人焦急地劝说道。
“太子?”澜之心里一惊,想要快点逃离,却不想脚下堆着刚才捡来的枯树,‘咯吱’一声在这夜里听得分外清楚,澜之心说不好,脚下却没敢停。
“什么人?”有人喊道,随即便听有人追来,澜之只好加快脚步。
路上积雪很多,澜之一步一滑的小跑着,很快就被人追上了,那人一把拉住她的斗篷喊道:“站住!”澜之只得停下脚步,脑子里飞快地转动,想着如何解释自己会出现在留仙阁。
追上来的人踱步走到澜之面前,“康太医?”澜之诧异地问道:“我刚明明听见……”话没出口,他的手就抚上了澜之的脸颊。
“啊~”脸上的疼痛让澜之轻哼一声,意识里马上清醒:太子名叫启康,那康太医就是太子!明白过来的澜之马上伏在地上:“奴婢叩见太子,前番几次奴婢不知是太子殿下,有所冒昧还请太子恕罪。”
启康一把将她拉起,眼底有些失落:“我就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后,就不会像朋友一样陪我喝酒聊天了。”
看着突然变成太子的康太医,澜之也不知做何应答,只听启康轻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澜之语塞,心想总不能说是太子妃打的吧?正想找借口时,太子妃出现了:“是我打的!”
两人回头看见方婵影正冷冷地盯着两人,启康收起刚才温恭的样子,面色如霜地问道:“为什么?”
方婵影有一瞬的退缩,很快又张狂起来:“一个宫女不安分守已,妄图勾引太子,不该打吗?”
“我没有……”澜之刚要解释,被启康拦下。
只听启康不屑地看着方婵影,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本太子想要收了她,又与你何干?”听闻此话,别说方婵影惊得愣在那儿,连澜之也是傻了一般。
启康一不作二不休,将澜之紧拥入怀,在她额头印上深深一吻,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澜之觉得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全身慢慢冻结。
“你!”方婵影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憋了许久放声豪哭,宫人怎么都劝不下,澜之靠在启康怀中动弹不得。
启康冷眼看着撒泼的方婵影,命令所有人都不准劝她,看她能闹多久,这一下更激怒了她,两眼冒出火光的太子妃冲着便澜之扑了过去,被启康挡开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澜之见状挣脱启康揽住自己的胳膊,便手去扶方婵影。
让人没料到的一幕出现了,顺势站起的方婵影手中一把三寸长的匕首,一下便插进了澜之的腹中,澜之应声倒地,启康夺过方婵影手的匕首,一掌将她打到一边:“把她给我关起来,马上传太医到太子府!”得令的宫人不敢耽误,连忙奔往太医院。
方婵影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冷笑着说:“你会后悔的!”启康狠狠地瞪她一眼:“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就不知道是谁会后悔了。”说完便不再理会她,抱起已晕过去的澜之快速回去太子府。
看到太子走远,絮儿跑到方婵影身边哭着说:“主子你怎么样了?”她再也忍不下所受的委屈,抱着絮儿哭了起来。
新年的第一天,澜之勾引太子,引得太子妃拔刀相向的事便传遍了整个鸾回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