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殿的差事很轻松,而且有了贤贵妃的特别照顾,澜之只需照顾好贵妃钟爱的几盆花草就可以了,其它工作完全不用她操心,贵妃每天早起后便会到佛堂念经,基本不需要人伺候,一般到这会儿沧澜殿的宫女们就会聚在一起闲话,宫中很多消息也是这么传开的。
澜之修剪完花草刚走到西河塘边,便遇到了来看贤贵妃的启兴,澜之俯身请安被启兴拦起:“没有别人在就不讲这些礼数了,听玲姑姑说你在园子里除草,就过来看看。”
看着启兴,澜之问道:“怎么?有事?”
“你是总盼着有事吗?”启兴问道,笑容一直挂脸上,让人觉得春风四溢。
澜之‘噗嗤’一笑,轻言:“倒是奴婢说错话了。”两人说着话沿着河塘走到回廊下。
启兴轻声问道:“怎么样?这里的差事可做得惯?”
听到如此问话,澜之一愣,心想:本就是当差的,哪有什么惯不惯?他怎么这么问?便回道:“王爷说笑了,奴婢来这儿就是伺候娘娘的,比起浣衣局已是天上地下,怎敢还有不惯?”
启兴朗声一笑:“那就好,在这儿也不会有人欺负你,若有什么事就找玲姑姑。”
“嗯……”
澜之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启兴看在眼里,便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
想了又想,澜之猛然跪地请求道:“奴婢有件事想求王爷。”
启兴将她拉起来,好奇地问:“什么事这么重要?”澜之神情寥落,幽幽地将青羽和陶海的故事讲给启兴听,并说明了青羽下毒的无奈。
听完澜之的话,启兴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
看着如此干脆的启兴,心中无限感激:“谢王爷成全!”
启兴微一颔首:“若当我是朋友,以后就不要再这么客气,走,一起回去吧,我也正要去请安呢。”澜之点头跟在启兴身后往正殿方向走去。
转眼便进入了腊月,启言送来的消息一直是‘一切安好’,再无多余的话,澜之每日的生活也是清静简单,不用听着启言的吩咐去绞尽脑汁地算计,也不用挖空心思去讨主子的欢心,澜之开始有些爱上这样的平淡了,不时进宫来的启兴会陪她喝茶谈天,像朋友一样待她,这也让她将启兴视为知已,渐渐忘了启言的交待。
又一个晴暖的午后,启兴带来了一个让澜之高兴不已的消息。
“王爷今天看起来兴致很好啊?”澜之看见启兴一脸兴奋地走过来,便问道。
“今天收到消息,青羽找到了!”
澜之端着茶盘的手一抖,差点将盘子打翻,启兴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接住,问道:“慌什么?”说着把盘子放在石桌上。
“真的?……”澜之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眼眶渐渐湿润,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清水一样的人。
启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说道:“虽然已不能说话,但身体无碍,我已设法将她救出,估计再有半月时间就能到达她的家乡了。”说完将茶一饮而尽。
澜之心里盘算着:得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陶海,他一定也在担心青羽,若知道青羽平安无事不知该有多高兴。
启兴看着澜之一直在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儿吧?”眼睛盯着澜之上下打量。
“没,太高兴了,没想到……”澜之用衣袖擦了下眼角,笑着对启兴说。
“那你哭什么呀~”启兴取笑她,“哭得还那么难看。”
澜之不在意启兴的取笑,只是感慨万千,也祈求青羽和陶海能有个幸福的结果。
入夜后,澜之悄悄寻到陶海,把青羽被救的消息告诉了他,几天后澜之得知陶海已经辞去守将一职,离开了皇宫,只盼他们能相携到老。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来了,晶莹的雪粒落在院子里,积起了薄薄的一层,澜之想给贤贵妃做个新的护手,便想去尚衣监找些锦缎来,走到一处偏僻的俑道时,听到有宫人在小声嘀咕,澜之正想快步离开,忽然听见她们口中提到‘藤王’,便脚下一顿,将身体轻轻贴在墙后,细听她们在说什么。
“你知道吗?上次匡将军进献的胡彝女子可是把皇上迷得颠三倒四的。”
“是吗?皇上一高兴,这匡将军不又要升官了?”
“哎~听说原来芷荆园得宠的那位,现在气得想要吃人了,呵呵~”
“哎哎~匡将军这次又把女儿送给藤王做了侧妃,这朝里朝外可都是匡家的人了。”
“启言娶了侧妃!”澜之惊立在当场,心里忽上忽下,腾然碎裂一地,“他怎么可以这样……”怨恨、气恼、伤心、失望种种感觉在澜之脑海中激荡,眼泪伴着雪花一起落下,凝成颗颗冰珠,失神的澜之扶着没有尽头的宫墙一路向前。
回到沧澜殿,澜之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她必须保持微笑,不能让人窥视到她心底的伤心。
夜已深沉,月光洒在雪地上,泛起银色的粼光,院中的澜之伫立在雪地之中一动不动,她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只是足下传来阵阵的刺痛感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她问自己,苦笑过后心头荡起的还是酸涩,“他终又娶了别的女人,将来或许还有第三个、第四个,我又会是第几个?”澜之放肆地大笑起来。
‘黑俏’不合时宜地落了下来,心有埋怨的澜之抓起‘黑俏’一把扔到墙角,受到攻击的‘黑俏’不停拍打翅膀才避免撞墙而亡的下场,瞪着黑溜溜的眼珠看着澜之,大概不明白平常非常亲近的澜之怎么这么对它,站在墙头‘咕咕’地叫着。
‘黑俏’腿上的竹管掉落下来,澜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捡了起来,上面写着:“速来见面。”
“事已至此,还来解释什么?”澜之将纸条一下一下撕成碎片,散落在雪地上,与雪花混成一片无处找寻。
澜之没有去见启言,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她的嘴唇冻得已经发紫,终于脚下一软摔倒在雪地上,不醒人事。黑暗处,一个身披宝蓝色斗篷的男人走近,抬起澜之的胳膊想把她扶起,澜之袖中的绢帕飘落了出来,一个镌秀的‘澜’字映入眼帘,男子轻声说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