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声刚响过,雅园的檐顶了一先一后落下了两个身影,正是澜之和陶海,两人小心地蛰伏在屋顶,仔细观察着院内的情况,忽然一声脆响,紧接着传来刻薄的叫骂:“死丫头,想烫死我吗?把她的手给我按在桌子上!”
一阵闷想伴着宫婢的惨叫声从屋里传来,让人闻之胆寒,澜之听着叫声恨得牙根直痒,“如此跋扈的何玉眉,真想一剑要了她的命。”陶海轻轻拉了下澜之的衣袖,示意她先冷静些,宫里恃宠而骄的女人自有人对付。
不多时屋门打开,一个双手血淋淋的宫女被另两个人架了出来,往下人房走去,轻微的痛苦呻吟声缓缓传来。忽然窗台上的一只黑鸽引起了澜之的注意:那不是启言的‘黑俏’吗?怎么会落在这儿?澜之心底泛起嘀咕,莫不是……她不敢往下想。可当何顺常熟练地从黑鸽脚上取下信管之时,澜之就觉得如坠冰窖,修长的手指慢慢卷曲,将屋顶的琉璃瓦刮出‘咯吱’的声音,陶海看到澜之奇怪的举动,怕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连忙握住她有此颤抖的手。
澜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怕陶海追问便轻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儿。”
一会儿,黑鸽飞离雅园,听见何顺常很不屑地说:“什么贵妃贵人,只要我一句话,谁也保不了你们的荣华,而且很快我就会踩在你们的头顶了,你们好好等着吧~哈哈哈哈~~”
澜之听到这番话,一语未发飞身翻下院墙,陶海紧跟而去,问道:“我看你像是心事重重,是不是刚才你发现了什么?”澜之停下脚步,她不知道何顺常是不是启言的人,更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启言在背后操作,只能安慰自己:宫中眼线众多,那只黑鸽不一定就是启言的‘黑俏’,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应该相信启言才是。
澜之顿了顿脚步,回头转开话题对陶海说:“看来这一切真的是何顺常做的,可谁又会信我们的话呢?”
陶海面对如此结果也有些无奈:“是啊,这是皇上亲审的,仅凭我们的一面之词又怎能翻案!”陶海有些丧气。
踌躇间澜之想到了那个神秘人,便对陶海说:“我有办法了!”陶海探询的目光看向澜之,她却只是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天气已经开始转冷,守了大半夜的澜之似乎有点着凉,回到房中喝下一杯热茶才躺下休息,而这一躺就是两天,在澜之病倒的这两天里,宫里热闹得像是炸开了锅。听说是守卫南疆的凤元大将军匡龙生回朝了,在他驻守南疆这一年中,不仅没让南疆部族的胡彝跨进鸾回,还向南扩张了两百多公里的疆土,胡彝的大族长为了自保,主动让出了五座城池,并送上了胡彝的第一美女——殇离,匡将军将捷讯奏报到宁帝面前,便有了这次回京的封赏之行。
端肇殿上,英气逼人的凤元大将军立于朝堂之上,骇人的杀伐之气让满朝文官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宁帝端坐高堂龙椅之上,俯视堂下,对归来的凤元大将军说道:“匡爱卿这一路可还辛苦?”
“为我朝献力,是臣下的荣耀,怎会言辛苦,为臣驻守南疆一年有余,幸不辱使命,又为国争得五座城池,两百公里沃土,胡彝为表对鸾回的归顺之心,特将本族中第一美人殇离献于国主。”
听到美人,宁帝的心思早就飘上九天,连忙问道:“胡彝的忠心果然不假,不知美人现在何处?”宁帝这副猴急相让堂上百官无不在心底叹气。
匡龙生略一欠身向外吩咐:“将殇离带上来。”
很快,一个高挑的身影缓缓步入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进来的这个女人吸引过去,那如月弯眉下,一对娇柔的眼睛,不管你有多大火气,它只要轻轻一笑,望者就会心如春花散漫,真是腰如弱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
当那抹身影走近,一缕沁人心脾的淡香随着身姿舞动悄悄钻进每人上的鼻孔,令人神迷。特有的胡彝族服饰穿在她的身上更显与众不同,串串银铃垂于腰际,稍一走动便叮当作响。她的美带有一种让人痴迷的诱惑感,人虽娇却不媚,倒是有种出尘不似人间的凛然之气。
一直盯着殇离的宁帝出神地已经忘了呼吸,连殇离的请安也没有听见,半晌宁帝的贴身随侍高炽提醒他:“皇上?”回过神来的宁帝痴笑着说道:“匡将军为国立下功劳,深得朕心,今日回朝受封,特赐黄金百万,良田百亩,进封一等护国公。”
“谢皇上洪恩!”匡龙生跪地谢恩。
宁帝转头向殇离看去,心痒难耐又不好太过着急,只好暂时收起心思说道:“胡彝女子殇离为胡彝族归顺之诚意,朕甚感心慰,特封殇离为锦妃,赐镇月殿,回胡彝族长鸾回愿与他永世修好,绝不征战。”
殇离叩谢道:“谢皇上恩典。”
关于胡彝族女子入宫的各种传闻不径而走,初入宫闱就被封为妃,让宫中那些多年不得宠的女人们不停咒骂,正得宠的几位嫔妃也在纷纷想着对策,宫中本就人多嘴杂,奴才们也爱没事聚在一起传些闲话,澜之对此是充耳不闻,谁得宠又与自己何干?
休息了几日,澜之身体已经无碍,正要往各宫送洗净的衣物,管事的王公公带着一个宫女来到浣衣局,众人停下手中活计都围了过来,只听王公公说道:“这是新来的宫女叫阿九,杏花,她就交给你了。”说完就走了。
澜之看着阿九觉得像是哪里见过,看她有些胆怯的样子,便上前想劝慰她几句,还未拉住阿九的手,便听她轻哼一声,澜之仔细看去,在阿九的衣袖上有些淡淡的血渍,两只手使劲往袖子里缩,澜之觉得似曾相识,猛得拉起阿九的衣袖看去,一瞬间,所有看见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双凝着血痂的手让人心疼,阿九被澜之的举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杏花拉住澜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逢喜上前扶起了阿九,也奇怪地看着澜之,平日里对姐妹最关心的她今天怎么了?
“难怪会觉得眼熟,她就是那晚在雅园里看到的那个受伤的宫女。”澜之心想,不过很快澜之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吓到了阿九,连忙说道:“对不起,我是看她袖子上有血渍,怕她是受了别人欺负,所以才想看个究竟。”
听到澜之这么说,杏花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你也先问清楚,直接这么上去让谁都怕你。”澜之想起自已刚来时,杏花就吃了自己的亏,如今才觉得恐怕从那时起,大家就都以为她骨子里的暴戾的了。
澜之想再解释,可她一靠近,阿九就往逢喜身后躲得更很,索性也不再解释了,只说:“手伤好之前不要让她干活了,花姐,麻烦你今天去找些外伤的药给她敷一下。”说完对阿九抱歉地笑了笑,便去干活了。
等澜之走远,阿九才松了一口气,逢喜看着阿九的样子,笑着说:“澜之是个很好的人,她一定是以为你被人欺负受伤了才想看看的,平日里她最护我们,要知道咱们是这宫里最低贱的奴婢,连奴才们都想来欺负咱们,可澜之来了后,再没人敢了。”阿九看着逢喜帮澜之解释的样子,怯怯地说:“可她刚才好吓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完阿九就各自干活去了,杏花带着阿九去到住的地方,交待了浣衣局的规矩后便离开了,阿九坐在床边摸了摸受伤的手,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阿九的到来让澜之有些高兴,有了这个曾经在何顺常身边伺候过的阿九,也许能获得更有价值的线索,可一想起她那胆小的样子,澜之又担心她肯不肯说出来,只能先探探再说。
忙了一天,澜之打算早些休息,忽然听见院子里有些响动,她猜想会不会是‘黑俏’来送信了,想到启言澜之有些气恼,自从上次送说要带她走到现在,又是毫无消息,再加上在何顺常那儿看见的黑鸽,让澜之对启言有了一些排斥。
出了房门看见是阿九独自坐在院子里,刚才的响声是她不小心碰倒了洗衣的木桶,看清不是‘黑俏’,澜之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她有些诧异自己怎么会希望不是‘黑俏’。
阿九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看见是澜之,想起白天的事,阿九本能地后退了几步,澜之赶紧说道:“你别怕,白天的事是我不对,我……”
阿九看着有些语塞的澜之,小声地说:“她们……她们说你关心人时……就是这样,我……”
听见阿九没有怪她,澜之很是高兴“对对,不过我不知道会吓到你,你的手?”澜之试探地问道。
阿九抬起受伤的手,幽幽地说道:“这是做奴才的命,主子不高兴就是这样的。”
“都一样,我被送来浣衣局时比你的伤还重。”澜之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境遇,对阿九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你也是得罪了主子?”阿九问道。
“瑾嫔娘娘小产,我这个近身的奴婢自然脱不了干系,能留下一条命已是老天照顾了。”澜之故意提起小产一案,想试探阿九的口风。
果然,听见‘小产’两字,阿九的神色明显得有了一些慌乱,连忙说道:“天色很晚了,阿九先去睡了。”说完快步走回了房间。
阿九的反应更让澜之确认了‘小产’一案与何顺常有关,而且这个阿九一定也知道什么,澜之觉得一切就要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