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少年人影左右打量了一阵，最终将目光投向站在房间中央的夜惑，定了定神，缓缓开口。

“你是...当年赵国的，那位夜先生？”

“是我。”夜惑点头，嘴角含笑，神色中带着几分追忆，“当年一别，却不想再见已经过了数千年了。”

“果真呐...”少年人影若有所思地点头，却并不如何惊讶，“我此前只觉得像是在做一场虚幻又真实的梦一般，如今见到你，方知这不是梦。好久不见了，夜先生。”

“其实按理来说你确实不该在此时苏醒，只是出了些意外，这才有了你我这次的相见。”夜惑笑道。

“我能猜到，而且据我了解，如今已不再是当年七国鼎立之时了吧？我大秦，也早就消失了。”少年人影对于现状的接受程度非同凡人，哪怕知道了自己曾经开创的盛世不在了，也不觉得惋惜与愤懑。

“我以为你会问我，倒是没想到你都知道了。”夜惑略有些惊讶，但很快又了然了。

嬴政的这一缕魂魄在降临于秦雪身上的时候，他们双方都获取了彼此的部分信息，也包括记忆，所以眼前的少年会清楚现代的事情也并不奇怪。

“是啊，都知道了，我本以为与你相见只是数年后的事情，却不想跨越了千年。你也是，受到感召而来的？”少年人影问道。

“我不是。”夜惑摇头，“我就存在于此世，如今唤你出来，也是为了引渡你回去。”

“可是数千年了...”少年人影这才稍显讶色，“你一点都没变啊，夜先生。当年我觉得你不凡，却没想到你会是如此的存在。”

“我没有什么不凡的。”夜惑平静地笑着，“倒是阿政你足够惊艳，你之前应该便知道了，你是第一个统一了中原的帝王，是这片大地上第一个做到了此事的人。”

“知道了又如何？”少年人影此刻展现出了远超他面貌的成熟，“看现在的样子，大秦的一切早就如烟而去了，我也应该早就死去了，不值一提啊。”

“怎么会不值一提呢？”夜惑摇头，笑道：“现在想想，当年在赵国时，我应当多讨好你一些才是，或许你称帝时还会将我的名字刻在功德簿上。”

“我认识的夜先生可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少年人影也笑了，“你当年说你守望着星辰许多年了，还要给我算一卦。我以为你只是在说自己年岁较大，见识广，现在方知先生当时的深意啊。”

“也没有什么深意不深意的。”夜惑挥挥手，“寒暄该结束了，我得送你回到你该存在的时代了，阿政。”

少年人影此时却是有些迟疑了，伸出手示意夜惑稍等，“且慢，夜先生，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你想问什么？”夜惑放下了举起的右手，“后世如何评价你？还是大秦繁荣了多久？对后世的影响如何？”

“都不是。”少年人影摇头，英武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后世的人如何评价我与我无关，大秦在我逝去之后的种种我也不关心。我且有三问想问先生。”

夜惑点头，“你问。”

“第一问，乃是家国安定否？”

“第二问，安居乐业否？

“第三问，黎民开慧否？”

少年人影顿了顿，“这便是我的三问，还请先生解惑。”

“你...果真啊...”

夜惑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间百感交集。哪怕年岁不同，所处的时代稍微早了一些，但眼前这位帝皇对于这个世间的愿景确实丝毫未变，哪怕穿越了千年，他最牵挂的，依然是这片天下，还有这天下的百姓。

“家国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天下苍生或许并不是都能够有所学识，有所建树，但黎民早已开慧，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已经不再需要有人循循善诱地引导他们前进了。”

“这样啊。”

少年人影满意地笑了，身躯竟是自发地开始消散，“如此，我便满足了。夜先生，谢谢。”

夜惑摇头，“这是你的功绩，是由你开头，后世众生努力的结果，不必与我道谢。”

月白色的光辉亮起，夜惑手中再次出现了那一枚通透的光球，光球内的浑浊愈发浓郁了，扩散至大半颗球体内，似乎有什么事物即将成型。

“或许往后都不会再见了。”夜惑抬手，对着少年人影摇摇一指，“阿政，保重！”

“保重了，夜先生！”

少年人影重重点头，身形淡去，最终消逝在了那一篇月白色的光辉之中，尔后月白色的光辉全数投入到了夜惑手中的光球内。

昏暗的房间内，除了月白色的光辉渐渐消失之外，就是剩下了一道萧索的孤单身影。

当月白色的光辉彻底被吸收之后，光球似乎是承受到了极限，在光辉尽数涌入之后便出现了一丝丝裂痕，最终碎裂。

原本如云似雾般的混沌在光球碎裂的瞬间也终于是有了实体，变成一块拳头大小的不规则斑驳石块，呈月白色，带着几分沙质。

“呼——！”

夜惑看着手中的石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翻手便将石块收起，随后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淡然，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候在门口的周歧与李释见夜惑出来了，立即迎了上去，“都结束了？”

“结束了。”夜惑点头，“七国之争，算是彻底落幕了，一切都还算圆满。”

“那就好...”周歧顿时松了口气，“那个杀害陈虎的家伙也撂了，他就是为了吸食陈虎的妖血精进妖力而已，一开始并不知道乱古，后来受人提点才袭击的我们。”

夜惑了然，“所以当初燕国的那些人所追踪的，就是他？”

周歧点头，“应该是的，他在杀害了陈虎之后，打算分三次吸食他的妖血。恰好在最后一次的时候，无月天狗出现，陈虎和他身上的痕迹吸引了被燕国的参与者，陈虎的尸体被他们发现。这家伙不知道自己和他们是一伙儿的，跑了，燕国的那些人没追上。”

“这...”

夜惑的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本来他对于秦王的离去还觉得有些惆怅的，结果听到如此曲折且离奇的故事，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是不是太扯了一点啊...”一旁的李释也有些接受不能，“也就是说，那个人，是被自己人吓跑的？然后又因为是秦舞阳，所以不但逃过了一劫，还躲过了国君败亡时的连坐淘汰？最后又受到别人的蛊惑，来袭击我们？”

“你再说一遍这件事还是很离谱啊...”夜惑扯了扯嘴角。

“总之事情是结束了，那家伙之后会由省里的妖统局接手。”周歧顿了顿，问道：“那个陈虎的肉身，你还要吗？”

“要啊，为什么不要？”夜惑耸了耸肩，“秦雪他们呢？回去了？”

周歧点头，“是啊，又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留不下他们了，但是高成还在，说是要等你。”

“嗯。”夜惑笑了，“我让他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