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除夕。
回想一下去年,也没有和家人一起好好过,因为一场车祸,表哥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春节,我们中国一年中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家人团聚,祝福美好,烟花爆竹声中充满了人民对明年的收获的期望,团圆饭桌上一家人和和美美,子孙满堂。
可今年不同。
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不能去亲戚朋友家送礼拜年,也不能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再加上近几年来空气污染的问题,烟花爆竹也要尽量少放了。
一大早醒来,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除夕的白天,村里人以前会早早把晚饭吃了,然后一家人看电视、聊天、放炮,这次没有了。
街道上除了我们喷消毒液的护林队的人,也没有什么行人,一切都那么安静,安静地令人根本察觉不到节日的气息。
说实话,乡里的暖气要比村口那个检查站强得多啊。
不过,最近乡里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回去和永生一起看检查站吧。
从乡里出来,明亮的阳光经过积雪的高强度的反射让人睁不开眼睛。
昨天晚上又下了薄薄一层,大早上的除了门卫大爷和食堂阿姨的脚印,其他的都是派出所进进出出的,我是第一个从乡里宿舍出来的。
面朝阳光,伸一个大大的懒腰,今天是除夕啊,再过不久就是新的一年了,今年最后的几小时也要努力加油!
有路过看到每家每户的对联,估计都是自己写的,有的写的着实不错,字体雄浑敦厚,潇洒有力。还有些就写的不怎么样了,不工整不说,还有错别字,好像我给你们上的扫盲班都白费了一样。
不过,大家都自己写对联,也是在积极配合防疫的工作下表达对未来的美好祝愿嘛,写的好不好,愿望都美好的。
来到检查站,永生在屋里看着本书。这几天不忙了,不用早上晚上的轮班倒了。
“看什么书呢?”我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来递给他。
他接过香烟用火机给我俩点上,“一本关于埃博拉病毒的书。”
“埃博拉啊,听说在国外流行的厉害,死了挺多人的。”我把坐的凳子稍微靠近些炉子,实在冷的很。
他叹了口气,吸了一口烟吐出来,“是啊,可怕的紧呐,死得好惨呐。”
我又给烧的不怎么旺的炉子里加了点碳,“生在我们华夏大地是真的幸运啊。”
“是啊,咱们国内要平安太多了,你看现在国外的感染人数,根本控制不住,死的人连墓地都没有,全都是露天埋葬,可怜啊。”永生又感叹道。
“这两天进出村子的人多么?”我站起来将烟头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几乎没什么人,这几天闲的很。”永生也将最后一点烟屁股掐灭了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见那救护车也少了,最近市里情况是不是好多了呀。”
“听我媳妇儿说是好多了,工作量少了些 不用一天到晚连轴转了,医院里的主治医师也能喘口气了。”
“那就好,眼看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不定正月十五还能放开好好过个元宵节了。”我仿佛看到了大家团聚吃饭的和睦场景。
“也说不定,电视上专家说了,虽然咱们市区在全国顶尖医疗队的救助下情况有了缓解,但是仍然不能放松,疫情随时都有反弹的可能。”永生插手扶着膝盖,冷静地说道。
“今天你们家里吃什么呀?”我想把话题尽量搞的积极些。
“我媳妇儿要给儿子炒点菜,弄个排骨,我儿子最爱吃那个了,一天天的馋的不行,也就过年给他挥霍这么一回。你家呢?”永生说着从暖壶里倒了杯热水递过来。
我接过热水,拿在手心里就感觉的到好温暖,“我家啊,我也不知道我妈会给语梦做点什么,孩子还在吃奶粉,语梦最近体质弱,要补一补。”
“这他妈的,过年过的这么没劲儿,烦死了。”永生牢骚道。
“你这跟我抱怨也没有啊,谁让这疫情还不过去啊,咱就好好待着吧。”
又闲坐了半天,他看他的书,我看我的新闻。
“要不晚上我去小卖部买点酒,就点吃的,吃点?”他提议道。
好啊,正好趁着除夕,晚上哥儿俩吃点就当团聚了。
我说道:“南书和吴书记也在村里,今天是除夕,要不一起叫过来吃点?”
“好啊,咱们四个虽没有血缘关系,实际上和家人也差不多了,在这里,我们就是家人,也就是团聚了。”永生把读完的书放到了桌上,将用纸条折的书签扔到纸篓。
我不禁想道:“要是周书记还在就好了,我们都有个主心骨啊,我们都有个依靠,就像下雨天需要父亲在身旁撑伞。”
永生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我也想周书记了。”
说完这七个字,两人同时不说话了,都默默地在心里祈祷,周书记,感谢你。
中午两人买了点烧饼,现在东西都涨价了,连个烧饼都是一块五和两块的了,本来不怎么好吃的,我俩给他往炉子上一烤,嘿,别说,好吃了不少。
不仅冷烧饼变得暖和了,而且上下两面还又香又脆,也算是找到点好东西。
“咱俩出去透透气吧。在这里一天天的都憋坏了。”我吃完了烧饼两手抹抹手指头的油。
“咱俩走了,谁来看这个检查站啊。”永生吃着有点干还就了口水。
“咱俩就去桥底下溜会儿冰,瞅着这儿,有人来了咱立马就回来,就这么几步地,没问题的。”
小时候我俩最爱滑冰了,我爷爷还给我用木头做冰车,我坐在上边,两个朋友拉着,啦一会儿换过来我拉别人,就这么滑呀滑,滑呀滑,就突然长大了。
我和永生两人一脚踏上冰面,那种童年的回忆一下子冲到脑海,“还记得你那次滑冰,把两个门牙都摔掉了,哈哈哈。”我不禁想起永生的糗事,放肆笑道。
他也笑了,“还不是你们拉的,把冰车磕到了石头上,要不是你爷爷又修好了,不然大家都没得玩了,”一边说着一边顺着湖面打了个出溜滑,“别笑我了,你小时候也没少摔,一天天鼻青脸肿的,胳膊上,腿上全是黑青。”
也有随着身上的童年的记忆向前轻轻一冲,两脚一用力,全靠鞋底的光滑,顺着惯性往前,身子有些歪斜还差点摔倒,我从小就不是个滑冰的好手。
那时候母亲做的棉鞋变成了现在的皮鞋,以前的棉袄换做了黑色的羽绒服,以前轻巧的小小身躯现在变得如此庞大,好像一个孩子的灵魂寄托在大人的身上。
我俩好像就真的回到了小的时候,那种纯粹的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享受。
来车了。
我俩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没有耽搁。
是小卖部的老李要求镇上进货了,永生嘱咐道:“麻烦帮我们带上二斤猪头肉,一件儿啤酒,两瓶白酒,再买点花生啥的吧啊。”
老李开着摩的笑着答应道:“好嘞。”签完字就嘟嘟嘟地出去了。
到了晚饭时候,南书和吴书记都过来检查站这里了。
吴书记先端起杯来:“辛苦你们仨了,我先干一杯。”吴书记别看表面上是女人,实在是真性情中人。
三人正闲聊着,有人敲门,这时候会是谁呢?除夕之夜不好好在家里待着。
“吴书记、小孔、小何、南书,这是我们家做的猪肉大葱的饺子,专门给你们送过来的。”一开门,郑尧大哥的妻子就笑盈盈地给我们端过一个不锈钢的饭盒来。
吴书记接过:“感谢感谢,郑大哥在家还好吧。”
吴书记亲切地招呼着,我们也都让嫂子进来 不过嫂子说还要回去陪着郑尧大哥,我们也就没有多留,“嫂子慢走啊,吃完我们把饭盒给你送过去。”
一打开饭盒,这热腾腾的饺子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小屋子。
刚送走嫂子,刘大娘又来给我们送了四个肉丸子,个个都是实实在在的肉捏出来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隔壁的李伯给我们端过来一大碗炸糕,好家伙,本来一个普通的小酒菜变成了丰盛的年夜饭。
“你们这些孩子辛苦了,多吃点,不够了我这里还有,过年嘛,就要好好过才行。”李伯笑着跟我们说道。
“这下好了,又要变胖了。”南书幸福地苦恼道。
“南书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呀?”吴书记开玩笑地问道。
南书无奈地两手一摊:“没有呀,咱们村子里的事情这么多,而且封了村之后更出不去了,哪里找对象去嘛。”
“明年吧,明年一定会找到。来,我们走一个,祝愿在新的一年里,姜南书同志能找到那个对的人,早点结婚生孩子。”吴书记玩笑着举起杯来,我们也都一起举杯。
我和永生也一起说道:“希望新的一年里姜南书同志能找到好对象!”
大家将这杯酒一饮而尽的同时,有些东西消失了,好像是我之间某种隐形的隔膜,之前的种种误会都随着一杯酒融化到了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