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一个乡里已经检查出一例了!!!
那个村子离我们乡不过二十多里地,本来还以为相安无事的村民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为了方便检查进出村口的人员,我们专门在村口搭起了一顶帐篷,我负责安排这些。
因为冬天太冷,帐篷里得供暖,但是天然气管道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又弄不好,所以我们采取了最朴素的办法——生炉子。
可能有人要问了,用电暖气不好吗,还环保。
北方的寒冬可不是那点电暖气能够抵挡得了的,生炉子是唯一可行而且便捷的方法了。
是从村委会里拿的铁炉子,用的是以前用剩下的煤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
我和永生轮换的,第一天我的白天他晚上,第二天他的白天我晚上。
环保队拿了三家村民的电动三轮车,一个开车一个坐在车后边用喷农药的那个往街道上喷消毒剂。
不到半天就把两个村子喷了一遍。
护林队的也都从山上回来,和防火队一起分成几个小组轮换着在村口值班。
一些在市里或者是镇上的村民们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都回来了,所以我们在村口的工作量一直有够大的,为此还买了三个体温枪给我们配备上。
一切都进入了非常时期。
从帐篷里临时铺好的弹簧床上醒来,盖着厚被子,上边还盖着母亲给带的棉袄。
虽然一天到晚外边都有声音,但是累过头了,昨天晚上一沾枕头就过去了。
从中间的透明塑料布看出去,今天的雪下的很大,好像还有些雾霾的样子,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将整个村子淹没在云海。
永生从外边进来,磕了磕脚上的雪,从暖壶里倒了杯水,“醒啦?赶紧来换我的班吧,冷死我了。”放下水杯在手心呼着哈气,一边搓手。
“有什么情况吗?”我是和衣而卧的,从被窝里出来可以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热量被周围的空气吸收。
永生坐在小凳子上,两手靠近炉子取暖,把头上的棉帽子扔到我手边,“一切正常,回来的都没什么问题。”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市里有什么新情况吗?”
永生长长叹了口气:“情况不容乐观啊,检测出来的病例越来越多,医院里隔离的病床都放不下了,把很多的普通病床都紧急改成了隔离区,整个市里的医疗体系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他又从旁边的碳盆里拿了块煤放进炉子里,“我媳妇儿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也不知道今天她能不能休息休息。”
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害怕吗?”
我活动了活动肩膀,“说实话,挺害怕的。我媳妇儿马上就要生了,我害怕,我父母还在离市里挺近的平房家里,我害怕,我真怕他们出事,我也怕我得了,说好了要带村民们过上好日子的诺言还没有实现,我害怕,”我从枕头边拿出手套来,一边戴上口罩,“但是,我不能害怕。”
说完我戴上棉帽子,掀开帐篷的帘子,一阵寒风正好和着雪花吹到脸上,眼前的光亮让我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一辆黑色的小驾车驶进村里,“王叔,进去歇会儿吧,待会儿刘叔他们就来换班了。”
“好勒,这是今天的记录本。”说着王叔把手里的本子和体温枪递了过来。
我把刚刚从中间拿过来的路障又放到中间去,把本子和体温枪、消毒液都在桌子上摆好。
这时候手机响了,我摘下一只手套,将手机打开接通,是吴书记,“小孔,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塑钢的东西,还雇了几个工人,今天就给你们把值班的新地方盖好,别冻坏了。”
电话刚挂断,远处就有一辆白色SUV汽车驶来。
用消毒液先给他们整个车身消了毒,又给他们都量个体温。
是一家三口,从镇上回来的,带着一大堆的行李,应该是刘家的女儿和女婿。
把路障拿开,让他们过去。
把路障刚放回去,村里又出来了一辆面包车,“孔书记辛苦啦。”
男人探出头来给我递过一支烟来,我也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了,不知不觉中,每个忧郁的夜晚都要吸一支。
他掏出火机给我点上,我用手护住火苗,因为风太大了,还挺不好点的,“又出去送货呀?”
“是啊,没办法,这批货必须送出去,不然就挣不上钱喽。”
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放他出去了,“路上慢点啊,戴好口罩。”
“好勒!”男人摆着手驶进了雾里看不见了。
能见度最多二十米吧。
戴着手套抽着烟,感觉怪怪的。
感觉今天白天没有昨天那么累,进进出出的没那么多了,我就进到了帐篷里,永生已经睡着了。
我脱了手套两手靠近炉子取暖,一边看着透明塑料布外边有没有车过来。
帐篷里也就稍微比外边暖和一点吧,多亏了这个炉子。
不久来了一个货车,上边拉着好多钢板,我穿戴好了迎接出来。
“是孔先生吗?我们是来吴女士安排的给你们搭建临时值班安置点的,建哪里啊?”一个穿蓝色连体工作服的男人下车来问道。
我就挑了一块帐篷旁边的空地,在村口稍微前边一点,不过也属于村里。
没有多啰嗦,从车上下来的三人动作麻利,用铁板打好地基,大约也就八九平米的一个大小,紧接着就是用电钻、电焊、锤子、扳手敲敲打打了。
我又进到屋里来,没想到永生还睡着,鼾声如雷。
看来真的是把他累坏了,多睡会儿吧。
我这进进出出的又给帐篷里带进来不少风雪,不过反正也是土地,一会儿就化了。
这时候手机收到一则消息,是吴书记发过来的。
“现在市里正在筹备建造临时用的大型医院,需要一片开阔土地,你问问土地局的,看看咱们东山上那一片杏树地能不能用得上。”
我不想将永生吵醒,戴上手套又出去打电话给土地局。
简单询问之后,安排了土地调查小组下午来我们村里查看。
那个临时安置点不到中午就建好了,我给人家倒了点水,进到帐篷里暖喝了暖和,大家看着有人睡着也都没有高声的说话,待了十来分钟就离开了。
送走了这三个人,又有一辆大巴驶到村口停下,从车上下来三个背着书包提着行李戴口罩的人,走进过来才看清,是上大学回来的学生,原来是王萍、王建英、刘国强三人。
“孔书记。”三人上前来一起问候到。
“孔书记,你辛苦了,我都听我哥说了,你也要多注意休息。”王萍这孩子怎么感觉一下子董事这么多。
建英和国强也都简单寒暄了两句。
我给他们量了量体温登记上之后就让他们进去了,都没什么异常。
刚把手中的笔放下,手机又响了,这两天可能是我接打电话最多的时间了。
“喂,是孔先生吗?我们是市第一医院的,您的夫人刚刚送到医院,现在正在妇产科进行分娩,手术麻醉需要您的签字,请麻烦您过来一趟。”
该来的还是来了,注定没有办法守在语梦的床边见证我们孩子的诞生。
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做父亲了。
又是高兴,又是遗憾。我长长出了口气。
“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在村里,有公务在身,不能过去了,麻烦你联系一下我妻子的父母或我的父母吧。”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我真的想和语梦说一句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这个村子还需要的来看护,全乡的百姓还需要我。
希望你和孩子不要怪我无情,现在的疫情还有工作,让我不得不选择坚守岗位,这是我本分和应尽的义务。
语梦的母亲打过电话来和我说道:“志明啊,没关系的,有我在这里看着,你爸待会儿大学里没事了也过来,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在村里做你的事情吧,一定要保护好全乡的村民啊。”
我答应着差点淌下泪来,这就是家人给予的温暖,在最艰难的时刻给你最重要的支持。
我稍稍放下心来,有岳父岳母在,语梦和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风变小了,雾也慢慢有些散开了,不过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雪花断断续续地飘落着。
大路边上车轮压过的雪都变成硬的雪块,为了避免车辆出点什么事,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我联系了两个村子的村书记,组织了些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铲子铁锹什么的处理一下,实在不行撒点盐水。
屋顶上的积雪掉下来一块正砸到我们用来登记的桌子上,我赶紧过去把本子上的雪弄干净,还有体温枪也是怕湿的,晃晃消毒液拿到炉子旁边温一温,免得待会儿冻了。
我也趁机暖暖身子,出去一会儿手就冻僵了,应该是有点冻伤了,手背有点痒。
穿着棉鞋的双脚早已经失去了知觉。
从帐篷里出来,忽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孔书记!我过来帮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