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且慢!”
如小苒前脚刚踏上马车,便传来秦哲的声音,她假装没听见,快速入了车厢,屁股还没坐稳就喊杨伯驾车,然,马车还未行出,就被秦哲拦下了。
紧接着如小苒听到了那句她最不想听的话:“少夫人,侯爷有请。”
她蹙眉,探出头,尴尬地笑,“啊呀,原来是秦哲,你同侯爷说,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秦哲:“少夫人,您刚才跑得比兔子还矫健,不像是身体不适呢。”
闻言,如小苒黛眉蹙得又深了一层,说,“就是刚才跑太快了,现在身体不适了嘛!”
秦哲叹声,走近杨伯,吩咐,“请在这等一下,我去请侯爷来。”
话音刚落,如小苒慌忙跳下马车,拦住秦哲,“别去请了!我现在好多了,咱们走吧!”
若是等她债主过来兴师问罪,还不如自己乖乖过去负荆请罪。
须臾,如小苒被秦哲领回雅间,乖巧地福身道,“侯爷安好。”
那位侯爷正静坐观赛,手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玉扳指,仿佛没听到她的请安。
小姑娘被晾在了一边,墨珠的眸子盯着秦邵陌右手的扳指,暗自数着转动的次数,一,二,三,…七,八。
倏地,他手中一滞,抬眸睨了一眼,说,“盯着我干什么,自己不会坐吗。”
呵,这张嘴,不如别长!
应了一声,如小苒僵着后背坐下,仿佛有一千个钉子在戳她身体的每一处,让她哪哪都不自在。
她今日就不该出来!
屁股还未坐稳,耳畔又是男人不悦的声音,“坐那么远是怕本侯吃了你?”
如小苒整个身子弹起,红灵与月娘立刻上前帮她们小姐挪椅子,两个小姑娘抬着椅子却又愣住了,这椅子放在哪里才合适,左边?右边?后面?
秦哲冲她们挤了挤眼,两个小姑娘很快会了意,赶紧将椅子安置在侯爷下手处。
如小苒又坐了下来,这一次她与阎王靠得极近,仿佛他身上带着一万个钉子护体,一根一根扎得她每一处都在流血。
“承言兄长呢?”她刚才就想问了,却未寻到开口的机会,本想着沈志远能在身边护她一程,却不知,刚才出卖她的人正是此人。
“赛场。”秦邵陌不冷不热地回道。
如小苒顺着秦邵陌的眸光看去,远远见得沈志远已然更了衣,一身劲衣瘦袖疾驰在马上,平日执扇的手此时握着长弓,与往日全然不同的英姿不凡。
若说舞刀弄枪,沈志远自小与秦邵陌一起,耳濡目染了些,然则打打杀杀的事他终归不喜欢,唯独射箭这一技还算有点兴趣,秦邵陌也算是他半个师父。
眼见沈志远是不帮到她了,今日还得靠自己,如小苒乌眸一转,赶紧为阎王添了茶,双手奉上,说,“侯爷请喝茶。”
小猫异常的乖巧,秦邵陌狐疑,认真睨了她一眼,今日一身素雅的襦裙,面上血色甚好,淡妆轻抹,自然又娇媚。
随后他注意到红灵手中的那朵茶花,倒是与小姑娘的衣裳挺般配。
“花拿来。”他动了动手指,红灵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递上了花。
这茶花原有用处,如小苒刚想拦下,男人起身在她发髻间寻了一处将花插上,随后接过她手中的茶,说了一句,“确实挺配。”
如小苒愣了一息,摸了摸头上的茶花,再抬眸看阎王时,她的眸光又回到了赛场。
他的侧脸很好看,英挺的鼻梁,清冷的薄唇,突然,她想起了被这双唇瓣亲吻的一幕,不禁脸颊滚烫。
此时,一位少年公公迈入雅间躬身笑道,“武阳侯,四殿下有请如小姐。”
这位公公是四皇子身边亲信。
闻言,如小苒吓得站起,四殿下叫她去?做什么?是不是弄错了?
秦邵陌不紧不慢起身,轻一搂小姑娘腰背,将她从失神中唤回,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小公公去了正中雅间,如小苒首先看到正襟危坐的四殿下,紧接着,她的眸光挪向四殿下身后的一个虚影。
水芙色上襦,湖蓝色长裙,桔色披帛的女子!
如小苒迈入雅间的身子一滞,心念电闪呼出,“永平伯爵娘子!”
她这不算轻的一声,周围人都能听见。
这时锣鼓声响,一局胜负已定,四周的喧闹声及时掩盖了两个男人眸色中转瞬即逝的惊色。
秦邵陌看向小姑娘,“你说什么?”
如小苒慌忙摇了摇头。
四皇子眸色不易察觉地暗了一瞬,很快用笑掩饰,“刚才就听沈侍郎说,未来的武阳侯夫人是位破天荒的美人儿,本殿下还不相信,现在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啊。玄澈,你果真艳福不浅呢,哈哈哈。”
对于这番夸赞,如小苒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更没留心听身边的人回了什么,只是思忖那虚影为何在她惊呼出的瞬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刚才瞧见的真是永平伯爵娘子吗?
怎么不见了?难不成是她眼花了?
不对,大白天的怎么可能眼花呢!
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小苒觑了一眼正在谈笑风生的四皇子,心想,伯爵娘子为何在他身后?难不成人是四皇子害死的!所以伯爵娘子的鬼魂才跟着他!
这么一想,倒是挺有道理的,却将如小苒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凶手真是四皇子,那当年杀死‘废太子’的幕后真凶也是他吗?
那么秦邵陌要找的凶手就是四皇子!
秦邵陌为何要找真凶?他又会做什么?
如小苒又想起六年前秦邵陌带着杀意的眸色。
四皇子是当今皇后嫡出的尊贵身份,如小苒虽不关心朝政,却是早有耳闻,如今朝堂顶热的储君之选,不是二皇子,就是四皇子。
二皇子虽是长子,可毕竟是庶出,八年前立太子时,‘立长立嫡’在朝堂内就有一番不小的争议,最终因三皇子是先皇后嫡出,最终被选为了太子。
眼下的再一次‘立长立嫡’风波,恐怕最后还是归落嫡子。
秦邵陌是要同一位储君作对吗?
如小苒胡思乱想一发不可收拾,越想越是后怕,直到身子一个踉跄,被身旁的秦邵陌稳稳扶住腰背,他大手轻拍了一下,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来。
瞄了一眼阎王镇定自若的面色,她檀口翕动,欲言又止。
“玄澈哥!”
一行人从赛场而来,为首喊话的男子俊朗非凡,目如朗星,唇若涂脂,正是这骑射赛的主人,六皇子。
待六皇子走近,如小苒这才暂敛了心绪,福身一礼,“六殿下安好。”
见到如小苒,六皇子笑,“哈,小嫂子回来啦,我方才同玄澈哥提起三年前你想要的那只翡翠手镯呢,今日我也带来了!但是,玄澈哥得同我比一局!他若是赢了,你才能拿走!”
闻言,四皇子含笑指了指六皇子,“玄澈,我这六弟痴迷骑射,是想着法子激你呢。”
说话间,宦官呈上锦盒给如小苒,锦盒里摆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翠玉镯子,确实是她三年前想要的那一只。
见到‘小嫂子’发亮的眸光,六皇子又说,“提起这镯子,想起当年李廷为了它,可是与我在大雨里狠狠比了一局!可惜还是没能赢过我!不过说到他,也不知这小子去哪鬼混了,几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听到‘李廷’两个字,如小苒眸中的欣喜蓦地凝滞,半晌才敢觑一眼那位阎王,见他面上平静,眸子里却是阴沉。
丝毫未察觉异常的六皇子对着秦邵陌又说,“玄澈哥,我可是请了你多少回,都没请到你在我的骑射赛比上一局!今日为了等你,我到现在都没取弓呢!看在小嫂子喜欢这镯子的份上,你怎么说也得同我比一回了吧!”
秦邵陌睨了一眼如小苒,问,“想要?”
如小苒点头,随后又慌忙摇头,她不知道这镯子是要好呢,还是不要好呢。
见她这副又要又不要的样子,阎王拧眉,最终喝道,“秦哲,备马取弓!”
闻言,六皇子笑逐颜开,也喝道,“给本殿下取弓备马!”
众人闻声,齐齐望向这两人,一位是这骑射赛的长胜之君,六皇子;一位是令北蛮闻风丧胆的万军之帅,武阳侯。
到底谁会赢,自然成了今日的最大看点。
六皇子迅速离开雅间,兴致勃勃地去往赛场。
秦邵陌向四殿下略行一礼告退,将小姑娘送回雅间,便离开了。
正中雅间内,静默许久的李静璇面色狰狞地反复翻搅手中丝帕,埋怨她皇兄,“四哥哥,你为何也向着那贱丫头,她也算美人!哼,一副狐媚姿态,真是讨厌!”
四皇子面无表情,端起茶盏略饮了一口,恹恹地说,“你若是能将秦邵陌吃得死死的,你皇兄我也不必费这么大心思讨好他。”
这句话将李静璇再要发的牢骚,全都堵在了喉咙口,呛得生疼。
四皇子动了动手指,刚才去请如小苒的少年公公弯着腰上前听命,他主子低声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