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除了王宫以外最繁华的府邸。
长公主府。
“母后前些日子赏了我一车祁山红茶，本宫甚是喜欢。”
一貌美女子半躺在塌上。
她笑着说话时头顶的珍珠流苏会跟着轻轻摇晃，划出一点优美的弧度。
“阿姝，你去帮本宫沏上一杯。”
长公主微微笑着，目光落在下首跪着的林姝身上。
“是。”
林姝轻声应了。
起身就要走。
长公主却突然娇笑道：“本宫要亲自看你沏茶。毕竟你是咱们府里茶艺最好的婢子，本宫还要跟着学上一二呢。”
她语气轻柔，眼睛一眨一眨，里面闪着光晕。
林姝看她这副作态，心里一阵警铃作响。
自己面前的这位公主一向刁蛮跋扈，脾性恶劣。
尤其不喜她与慕容轩在一起。
前世她谋划着回陈国，便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屡次坏她好事。
甚至于，她那双清明一世看破无数繁华的眼睛就是因为保护慕容轩，而被这个能文善武的公主殿下一箭射穿。
昔日的伤痛，以及此女的恶毒嘴脸，她至今历历在目。
不敢忘，也不能忘。
“奴婢遵命。”
林姝稳稳答道。
很快便有人端上一应茶具。
不过一刻，便有缭绕烟雾徐徐升起。
她一脸平静的双手捧起茶杯，低眉敛目道：“公主，您请。”
话落，头顶响起一声轻笑。
长公主直起身子，看一眼那杯冒着热气的茶。
一只手从袖中探出，按上一旁的茶壶。
轻飘飘的往林姝手里那只已经快满了的茶杯里继续倒水。
“嘶。”
林姝抽气。
那滚烫的茶水不断蔓延而出。
落到她的手指上，很快便烫出红印来。
“热吗？”
长公主悠悠的问。
林姝抿紧嘴不答。
“阿姝，你总是这样喜欢逞强，实在叫人心疼。”
长公主淡淡的说道。
目光落在那双捧着茶杯的微微颤抖的手上面。
“本宫跟你说过，让你离那个慕容轩远一点。你偏不听，实在该罚。”
她黛眉微皱，表情变得严厉起来。
“奴婢知错。”
林姝惨白着张脸，连嘴唇都没有血色，颤颤的说道。
“奴婢以后一定管好自己，不再去与外人纠缠，安稳做好公主的贴身侍女，尽心侍奉。”
她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完，接着两手无力的落下。
茶杯应声而碎。
里面的水卷着茶叶流了满满一地毯。
甚至有些沫子溅在了对面女人的裙纱上。
“你可要说到做到。”
伸手拂去余沫，长公主站起身，理了理发鬓，淡笑着走了。
一屋的婢女也跟着鱼贯而出。
周围瞬间寂静下来。
林姝那张原本皱着眉头痛苦不堪的脸也在一瞬间变得平和下来。
她站起身，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拂了拂衣裙，然后静静望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
一双冷冷清清的眸子里划过几道光。
————
林姝回到自己的住所，趁人不注意偷偷拿了城防图和兵符，去了燕国皇宫外驻扎的军营。
“何人？”
士兵拦住去路，一脸冷漠的问道。
林姝微微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他。
那士兵接过，仔细看一遍。
紧绷着的脸色缓和下来。
“既然是将军的朋友，便进去吧。”
他说着递还玉佩。
语气里带上了恭敬。
林姝微微颔首，大步走了进去。
绕过几个驻扎的营地，她熟门熟路来到后方。
掀起帐帘走了进去。
“李将军。阿姝来看你了。”
林姝压着心里的激动与欢喜，轻声道。
帐子里立着一张长桌子，最里头坐着一个男人。
听到她的声音迟疑的转过了身。
他眉目英挺，五官带着掩饰不住的戾气。
可此时却因为醉酒而微微柔和了些。
林姝有些惊讶，缓步靠近，问：“你怎么喝了酒？”
“我…心中苦闷。所以借酒消愁。”
李牧半是醉意半是清醒的说道。
林姝一只手轻探他的脸，皱眉道：“你明知道军营里不能喝酒，却还是喝了，还差点把自己喝昏过去。”
她语气里夹杂着怒气，但更多的是担忧。
李牧却被她这普通的一句话说的眼含热泪。
两手突然捉住身前女子的素手，再也不肯松开。
“阿姝，你昨日问我要走了城防图和兵符，说要随那敌国质子一并离开，去往陈国。我想着此后再也不能见你，心里难受，便喝了些酒…”
他压下心里涌出的苦涩，却依然忍不住有些委屈和难过的说道。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
林姝被他握着手，也不挣脱。
只是突然轻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别哭了。我如今不打算走了。城防图和兵符还你就是。”
话落，一张微卷的素纸和一块铜符被放在了李牧面前。
他一愣，脸上泪意还在往外涌着，表情却无比的复杂起来。
似惊似喜，又带着些不解。
“你莫非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了？”
李牧伸手就要摸林姝的额头。
“诶。”
林姝后退一步，躲过了他的动作。
“你以往天天吵着闹着和我说要跟那陈国质子一道远走高飞。怎的现在又改了主意？”
李牧说着拿过城防图和兵符，仔细检查了一番。
里里外外，并不像是伪造的。
“人嘛，总是会变的。”
林姝悠悠坐下，握住面前的空酒杯轻轻把玩。
“以后我再也不是那个陈国质子手中的棋子了。”
她说着，像是打心底里的高兴，一双冷清的眼睛都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我就是我，我只是我。”
林姝笑道。
李牧半信半疑的看着她，正要再说什么，突然瞥见她手上的刺目红印。
“你这是…”
他欲言又止。
林姝急忙把手往袖子里缩。
然而怀里已经被塞了个白色药瓶。
“长公主性子顽劣，你在跟前伺候不容易。以后小心说话，小心做事。”
他轻轻说。
林姝心里一动。
“等我以后…”
“唉，李将军，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林姝突然打断他。
李牧脸有点红，犹豫着还想再说什么。
结果却看到林姝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礼貌又生疏。
他心里一紧，终于转了话题。
“那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