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乾坤”之法，乃是一种传说中的秘法，最适宜特殊体质的存在，就比如说，徐江。

但很危险。

世间万事，十之八九皆不如人意。

……

崔子道站立在这屋外，抬头仰望苍穹，眉头忽然皱起却又慢慢舒展开来，神情几番变化若光影交错，迅捷难以捕捉。

“天下之事，不过由一而生，至万物终。”

“你如今倒是跟老夫卖起关子来。”

夏侯瑾轩自己知晓这天地之间的秘辛可少不到哪里，否则怎会舍弃大好的天霄境而不入，做出这般在外人看来无比痴傻的事情。

“那倒不是，”崔子道嘴角掀起一抹轻微弧度，眼神里掠过一缕淡蓝色的光芒，似乎在考虑什么，“只是前辈与我之间其实并无太多冲突，在下也只是想快些让他…成长起来罢了。”

“故而手段有些偏激，但也绝对无事。”

他…自然是指的徐江。

话音落地，夏侯瑾轩仔细打量着崔子道的面上表情变化，一丝一毫也不想错过，双眼近乎眯成一条缝，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你看起来懂得很多？”

“略懂一些。”

闻言，崔子道很谦虚，缓缓摇了摇头，旋即开门见山的说道。

“那你到底知道什么？”

此言一落，不止崔子道和夏侯瑾轩，连一旁作为观望者的何琴，也是眼底不由明亮几分，悄悄竖起耳朵，想要偷听着什么。

“……”

崔子道屏气凝神，闭上双眼，一声不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殆尽，气氛陷入令人尴尬的寂静之中。

但就当夏侯瑾轩和何琴都要放弃的时候，崔子道却是突然睁开双眼，一缕缕淡蓝色光芒转瞬收敛入眼底。

“天地因果皆束于那一人身上。”

此言一落，天地之间，隐隐响起阵阵洪雷之声。

大多蛰伏于荒山野岭间的古老的元涅修士，也是将目光齐齐看向苍穹之上，浑身气息收敛至极，其间夹杂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似是兴奋…又好像害怕…

天地将大变。

这一刻，九重天霄之上，似有一只黄金铸就的眸子，裹挟着无比的威严，神圣凛然不可侵犯，将目光扫视整个人间。

而人族异族之中，却并不是修为最高之人第一时间感受到，而是素有“双幽”之誉的，谪仙居主陈幽以及尸族元老云幽，第一时间感受到。

若说他们二者有什么共同之处，便就是修行的大道，皆为“因果”！

……

此时此刻，正待在鼎中的徐江却是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仿若被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施了个定身法，牢牢稳固在原地，半点动弹不得。

下一刻，鼎上铭刻绘制的各类异兽，竟是在徐江的眼中，挣脱复生出来，随后扭曲着面目，张开着血盆大口，使劲啃食着他的肉身，凶狠的眸光里越加不善，嘴边流淌大把大把的垂涎口水，好像马上就要将他这鼎内灌满。

随之，淹没徐江本人。

这一切显得是无比神异。

而徐江的脑海里也是蓦然浮现一串串画面，皆是自己在地球遭遇过的一些事情，以及其他更多古古怪怪的场景竟是没来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当真选择这般去做…”

无比漆黑的世界里，一位青衣少女孤独的面对整片天地苍穹，神思怅惘，徐江想要努力看清她的面容，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一位身影虚幻的佛门中人从不知何处的黑暗中逐渐走出来，浑身肌肤如同黄金铸就般，璀璨夺目。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怪不得贫僧无论如何都迈不出那最后一步，缘来早有人坐上那个位置……”

说到此处，那位佛门中人的脸上不由挂上一丝不为人知的怅惘，而此刻的徐江正默默看着这一幕幕古怪场景，完全不能去做什么。

就像是一只孤魂野鬼。

“你何必这样做，一身修为散于光阴辗转间…蹉跎岁月，要不然你大可以蛰伏到那一世，尝试去夺一夺那最后的…道途…”

“不用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很早之前，贫僧便明白这个道理…”

言至于此，那位佛门中人浑身气息一敛，逐渐散为阵阵星光，流逝殆尽于天地间。

“…天地因果皆束于那一人身上…”

面目模糊不清的青衣少女，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言语 ，她不知道那位佛门大德高僧为何选择放弃，因果一道修至极为巅峰的永恒一境，他该更明白一个道理…

“修行本就…逆天行事…”

她的手中提着一柄由天地灵力凝聚而成的三尺青锋剑，转身再度朝苍穹，毫不留情地挥斩而出。

无尽的黑暗之中传来一道诡异可怖的声音，久久挥之不去。

“…你赌上的是整个世界…”

话音徐徐落下，青衣少女一步迈出，身形转瞬消失不见，但能够注意到的是，在临去之际，一对如水般的眸子 。

悄然眨了眨，好像在说着什么。

“…等你…”

……

下一刻，徐江蓦然睁开眼，恍若从噩梦里醒来，下意识抚摸额头，大把大把的汗水流淌而去。

旋即环视四周，普通简单的家具陈设。

恍惚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就是一场梦。

这一刻，崔子道走入徐江的眼帘之中。

“怎么样？有没有些许明悟。”

什么才叫明悟？徐江心里蓦然灵光闪烁，好像一瞬间抓住什么，但细细一想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万般无奈之下，竟是微微摇晃起脑袋来。

“无论你当时如何去想，都会再度来到这里，身陷那两尊存在的局中，躲不开，”崔子道微微一笑，坦然开口道，“但是，你也是唯一的破局之人，可以说现下的你，只要摆正心态即可，不要多想其它事。”

“……”

徐江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欲言又止。

崔子道见状，没有多说什么。

最终，徐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旋即闭上双眼，“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重要的角色…事实上也确实…但终归没有几分好的感受…这是为何…”

“因果束于一人，”崔子道目光泛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淡蓝色涟漪，凝神注视着徐江片刻，方才斩钉截铁道：“这会很…累…”

也许直到现在，徐江才不会给自己多找什么借口，为了自己的妹妹…还是变强的野心…统统不是…

身在局中，万般不由已。

唯有走下去。

也只有这样，才能打破这天地樊笼，见得大光明。

……

“所谓的“定鼎乾坤之法”，感觉就跟儿戏一样啊。”

漂浮在屋外的夏侯瑾轩，脸上挂着一阵萧瑟，神情恍惚道。

“那是因为这本就是为特殊体质…亦或是专门为十绝之体而诞生的一门秘法。”

崔子道走出屋外，悄悄关上门来。

“他…总会偿还那一人的因果…”

何琴在一旁，百无聊赖，她什么都听不懂。

此刻，就像是个天下最大的白痴。

呆呆地站在这里。

……

临江城地处荒梦两洲之间，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故而在殷世航一传出疑似有人族元涅出没于城内的消息时，便有一尊妖族元涅赶忙往临江城而去。

天下间，人族异族相加起来，元涅一境不过百张席位，除非死去一位，否则任凭你天赋才情惊艳古今，同样束手无奈。

当然，你要是能把天打趴下去，倒是能强硬迈入元涅层次。

但，这现实吗？

与此同时，一位妖族的元涅正拄着一支龙首拐杖，满是褶皱的老脸，宛若树皮一般，浑身气息内敛至极，正行走在一条林间小道上。

殷还，作为殷世航的二叔，同时也是殷家仅有的三尊元涅存在之一，日常行事说不得跋扈嚣张，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修行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入元涅者，超凡脱俗，轻易间不沾红尘因果。

这位殷还却偏偏没有按照这规矩来，当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故友来此，何不一见。”

林间小道上，树荫散乱堆积在地面上，斑驳疏影横斜，说不出的惬意凉风缓缓而至。

但这一切，殷还却没有一丝的想法去看去闻。

在一棵树后，一道身着漆黑长袍的白须老者，缓缓走出来，不时伴随响起一阵长长的叹息之声。

“…老友，何必一言道出…本来我以为你是殷家三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呢…结果现在看来…让人失望…”

话音落地，殷还的瞳仁微微一缩，随即放松下去。

“那又如何？不沾因果本就是最大因果！”

“那群元涅老妖有几个不知道个中道理！但有几个会去尝试，也只有老夫一人罢了。”

尸族元老，异族之中唯一修行因果大道的存在。

云幽神情凝重地仔细打量着殷还，不多时缓缓开口道：“你觉得，和我合作如何？”

此言一落，殷还蓦然狂笑出声，很久后才平静下来，目光幽幽：“为什么？”

“就凭你现在的性命全在本座的一念之间。”

若说抹去痕迹，让推演道的元涅都是探查不出，那便唯有精通因果道的强者。

“你不会这么做，因为我死后，你会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可没人会愿意斩杀我这尊因果道大成的唯一异族修士。”

这句话方一落下，殷还旋即便陷入一阵长长的沉默之中。

此刻他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们两人的价值本就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