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庄,居于淮河与廊沧江的山林之间,北靠中原,南邻大梁。
庄中人丁平凡,五十一口不多不少,因水源富足,以种植稻米贩卖为生。
近些年来,神州天下太平。
庄中一些年轻后辈奔走四方,或做起了贩卖皮货的生意,或为求得功名远赴他地书院,亦或游历险山大川,寻求名师指点,想习得传说长生不老的登仙之法。
如今,庄内大多只剩下一些老人、孩子和享于男耕女织安逸生活的壮年夫妇。
每日傍晚,住在庄子西边的王老太爷都喜欢在庄内中心广场的一棵大树下乘凉,一手拿着把大蒲扇,一手端着个酒葫芦,好不快哉。
老爷子若是逢到些庄中的孩童经过,起了兴致,定会讲起些神仙鬼怪的故事,小娃儿们听得入神,时常错过了傍晚归家的时辰。
这不,此刻他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又对诸位小小的听客讲了起来,眉飞色舞间配合着手里呼哧呼哧的大蒲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势。
“化羽登仙一说虽虚无缥缈,但自古便流传于世,奈何老夫年迈,再无心力远行九州,若是壮年,定要寻上一遭。”
王老爷子边说边笑,讲的认真,坐在一边大石头上的几个孩子也听得认真。
尤其是坐的最靠后的一个少年,脸上尽显向往之色。
那少年一身褚色的布衣,灰白的头带,黑色的长发之下的颜容虽称不上是面如冠玉,但也是清秀的。
“李家小子,次次都见你听得津津有味,可见你对着神仙鬼怪之事是真的很感兴趣。
“老爷子取笑了,晚辈虽是向往,但仙道一说毕竟缥缈,能多听你讲讲已是乐事。”
“在我面前就别像在你爹面前一样那么端着了,也不必行礼,看着别扭。”
少年哈哈一笑,不再拘束。
“你爹虽是庄主,文武皆能,为人沉稳低调,但你也不必事事都学他。”
王老爷子笑着端着手上的酒葫芦灌了一口,继续说了下去。
“少年人便应该有少年人的浪漫,多学学你的二叔。”
老爷子话里有话,少年自然也听得出来。
自家的二叔在十几年前就离开了庄子,外出闯荡,虽然偶有书信往返,但其中内容也仅是爹爹知晓而已。
“柏儿,又在此处听王老丈说书呢。”
少年正在眉头思索些什么,忽见背后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爹,今日庄议结束比往日早了许多。”
被少年李柏称作爹的中年男子面带微笑,伸出右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
“日渐寒冷,还请王老丈多多保重身体。”
中年男子话语刚完,便双手抱拳向老人家行了一礼。
“行了,才说了你娃儿,现在你又来这些礼数,老夫可不习惯,今日罢辽,走了。”
王老爷子说完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我们也回去吧,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李柏深知爹爹平日里喜怒不行于色,此番言语虽然平静,但眼中神色有些飘忽不定,定是有重要的事告知。
片刻之后,坐在石头上的孩子们散去了,李柏父子的身影也消失了,王老爷子看了看天边的夕阳。
他一边朝自家方向走去,一边还笑着念叨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词句。
“上得玉京山,下的华神水。”
“笑傲五湖烟,天上即人间。”
......
当夜,李家老宅一处僻静的小屋之内。
父子二人正朝着祖上历代前辈牌位拜礼。
待到李柏插上了最后一炷香,父亲才开口说话了。
“柏儿,你二叔要回来了。”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李柏极为震惊。
‘二叔?’
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亲人。
白日王老爷子刚就提及过,此刻他的父亲也提了出来。
李柏自打三岁那年看着二叔离开家时的背影,之后便再未见他回来。
虽然关于二叔十几年来的各种传闻在庄中流传,但仅仅也只是传闻而已。
“爹爹,二叔这些年还好吗?”
“他过得好不好,还是等他自己回来再与你细说吧。”
父亲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又目视着李柏,眼神和蔼。
“今日是你十二岁的生辰,可还记得否?”
“十二岁的....生辰?”
一经父亲的提醒,李柏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多年没有过生辰了。
“按照你母亲临终前嘱咐,有件东西,今日也该交付与你了。”
“东西?娘亲终前的嘱咐?”
趁李柏还在思索的片刻,父亲已从腰间取下了一个随身携带的蓝色小布囊。
“便是此物了。”
李柏双手接过,仔细观来,才发现这小布囊做工精细,颜色醇和,其上更绣有难以识别的符号。
这布囊捧在手中略微有些分量,里面定是装了什么东西。
父亲自知李柏的好奇之心,但还是伸手示意阻止了他打开布囊。
“爹,为何不能?”
“你娘有言在先,此物得的你二叔的首肯,方可打开。”
看着父亲淡淡的笑容,李柏也笑了出来。
他虽然很想知道里面究竟是何物,但娘亲这般安排,一定自有其用意。
“好啦,你也不必这般多想,索性你二叔也快回来了,到时得他应允,再将其打开便是。”
李柏点了点头,将布囊挂在了自己腰间。
“明日是年节,庄子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跟着我去做,今夜便早些休息吧。”
李柏与父亲报了安,便回去自己屋中,准备休息了。
与往常不同,这夜的李柏没有辗转反侧,闭上眼睛很快的睡沉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或许是李柏毫无了睡意,睁开了眼睛。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的东西足以瞠目结舌。
李柏目视四方,才觉自己身处于云缈之间,周遭白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胳膊,未有任何疼痛感,但周身的寒意确是真真切切。
‘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到底在何处呢?’
当李柏还在思考的时候,身子正下方漂浮的几片白云突然散了开来。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如锋刃之剑般直立于天地之间。
峰顶之上,白雪皑皑。
一个少年,身穿轻纱素衣,于风雪之间舞动长剑,身姿灵动飘逸。
李柏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只觉此刻有幸一观,那怕是做梦也值了。
‘想那舞剑的少年,一头秀长的白发,确是仙人之姿。’
‘只可惜,少年一直是背对着自己舞剑,也不知道他长得是何.....’
正直李柏思考的瞬间,白发少年剑锋一转,整个人临空翻身,突然就面对着了他。
虽然相隔甚远,但李柏依旧能看清他的模样。
‘他怎么会....和我长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