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生奇物,鳞丽五彩人身而鱼尾。其血见光则燃,是为鲛魅)
待到傍晚时分,岚风叫上了冯夷若雪与海夜笙前来看这箱中奇物。
六人打开箱子,见这小雌鲛不太动弹了,若雪心中怒起一把扯碎了束缚在她身上的铁链与钢钉。
那小雌鲛吃痛,突然挣扎了起来。她见双手没了束缚立马将脸上的封布揭了下来。霎时咆哮声响起,恶音刺耳!
若雪慌忙用手堵住耳朵,岚风也是眉头一皱,抬手一指喝声:“定!”,便将这小雌鲛定在箱中。
咆哮声骤息,众人这才缓过神来。若雪虽厌恶这声音,但同是女辈,见这小雌鲛没着衣物也是当即将自身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小雌鲛见状神色稍稍缓和,木支支又上前催动回春术将那她身上的伤口复原。
岚风见她情绪稍稳,便解了定身咒。这雌鲛也是乖巧,再没有喧闹。
岚风对那小雌鲛道:“你,能听懂我们说话么?”
这小雌鲛晃着脑袋望了望众人,从嘴里说出一串乱语。众人听罢面面相觑,海夜笙道:“估计也是听不懂,这可难办了。”
岚风转身问冯夷:“冯老可知这小雌鲛是何来历?”
冯夷打量片刻摇了摇头:“凡间搜神记有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可是如今我们是在北海,南海鲛人皆通人语,而且人身肤色也与人近,从来没有听过肤色泛银麟作五彩的鲛人啊。”
木支支望着这小雌鲛在箱中吐泡,全然不理会众人议论。良久,他道:“我昨晚思索良久,犹记得覆海妖旗下有一支刺杀小队,为首的是一条化龙失败的银蟒,手下百十精兵也为鲛人。只是这些鲛人比之南海鲛人性情更烈,身手更迅,称之为‘鲛魅’。”
“鲛魅?”岚风道,“只可惜她不通人语,我等兽语也非水族类。不然,倒真可以问出点什么,若真是你口中所说的鲛魅,我们寻那覆海大圣也容易许多。那如今将她如何?”
若雪道:“放了吧,这些人捕她无非是拿回去卖钱,更有甚者会直接将她糟践。人心,就是如此。如今我们既然碰上了,便帮她一把吧。”
岚风点头道:“待那群人走后我们再将她放生,若是现在放了,估计又会被那些人给捉住。”
正这时,外面甲板上有些响动。岚风和众人对视一眼陆续走了出去,若雪在出去前凑到那鲛魅跟前拍了拍她的头做了个“噤”的手势:“别出声,好好在这待着。”
那鲛魅一脸懵懂盯着若雪,口中呜呜了两声便缩回了箱子里。
“哎呀小官人,您看我那渔船还有一点才能补好,今晚怕是要再打扰你们一宿了。”那大胡子领着一帮渔民前来说道。
岚风道:“无妨,我商船上还有些酒肉,正好今日得了那稀罕宝贝,大家不妨一起来喝点酒。”
“好说好说。”那大胡子也不见外,径直领着一帮渔民向船舱走去。
冯夷眯缝着眼对众人道:“今晚记得睡觉时睡梁上,床铺里放个假身。”
岚风道:“冯老何处此言?”
木支支在一旁笑了:“岚风兄弟虽位尊妖王,但是对这人心还知之甚少啊。你看他们腰间。”
岚风看去,见这些渔民腰间都略微鼓起三寸,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那是用鱼骨制成的匕首,若是一两人带着倒也罢了,人人都带着可说不过去。况且,带便带了还要此般遮遮掩掩,莫不是心中有鬼?”木支支道。
岚风道:“支支所言,是他们想杀人截货?”
木支支又道:“他们口中所说渔船还需修复一晚,可我敢断定,此时那渔船上定然空无一人。”
岚风听罢射出一羽化成海雀穿梭在渔船各处,果真没有人。
“估计是莫云旗主出手阔绰,让这些渔民起了歹心吧。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今这大海之上他们也没什么可忌惮的,不是么?”木支支道。
若雪恶狠狠的盯着那群渔民:“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
岚风见状一把手拦住了若雪:“不急,他们若真想杀我们,我们便陪他们演这出戏便是了。海行漫漫甚是乏味,况且人性本是如此,我们也没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若雪怒道:“你就是心太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岚风几人假醉着回到自己房里。各人捏了分身幻术在床上,真身跳梁而栖等着好戏上演。
到了夜半时分,岚风听得门边响动心中暗道:“果真来了么...”
只见两个人影在门前闪动,一柄骨刀尖刃那将门栓轻轻挑开。这两人手拿骨刀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岚风在梁上看着,这些人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声音都用碎布包着脚。
两人相视一眼,都想让对方动手,显然是第一次杀人。岚风看的好笑,催动床上的分身动弹了一下,那两人慌忙上前将假身束缚住!
一个人将假身的头抱着捂住了假身的嘴巴,另一个人用骨刀抵在了假身的喉咙处。
“小兄弟,不要怪我们心狠,这都是我们老大的意思,怪只怪你们命不好,船上的这些财宝就让哥哥们替你享受了吧!”拿骨刀的渔民说罢眼色一狠,便将假身的脖子割断,霎时鲜血涌出,假身也亮眼一白没了气息。
“走!”这两人得了手也不做停留,将假身头上的发丝割了一撮后便退出了房门。
这两个渔民出门后才发现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其中一个渔民拍了拍另一个的肩膀道:“好了,都结束了,走去跟老大会合吧。”
这一方杀人得手,另一方却见那大胡子背着一包金子来到了底层船员休息的地方。他心中明白,这么大搜商船要驶回去靠自己那点人是不够的,于是他便计划着买通这些桨夫为己所用。
可当他来到这里后,却没看到一个桨夫。他心底生奇,便又走到了使桨处,可眼前的一幕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五十来个人影直直坐在船桨边上一动不动,就像一尊尊雕塑一般。待他凑近看时,方见这些人长得居然都是岚风的模样!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胡子心中开始发毛。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响动。
“谁?!”大胡子惊道。
“大哥,我们已经得手了,你还在这干啥呢?!”原来是从上面下来了一个渔民。
听到这里,那大胡子心中才稍稳一点。他让这渔民过来瞄了一眼这些桨夫,渔民道:“曾听闻中原地区有能人巧匠夺得天工造化,能令金石开口,木马自行,是为机关术。想必这些桨夫不是真人,而是用金木制成的机关人吧。”
大胡子听到这,用手摸了摸这些桨夫,果真是体透冰冷,不像活人。他心想兄弟们既然已经得手,还有什么好怕的,便与这渔民出了这使桨处。
来到船舱里,一众渔民围了过来。
“大哥,我们得手了!”渔民们纷纷拿出从假人们头顶割下的头发。
大胡子笑道:“哈哈,好!诸位兄弟辛苦,我们现在就去这商船货舱里,看看有多少富贵!”
这些个渔民兴冲冲地涌入货仓,点上了灯,可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们傻了眼。空空荡荡,这货舱除了受潮的木板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大胡子眼神闪烁,而就在此时渔民们却听得岚风的声音在舱外响起:
“老哥哥们,我们的货物可还满意吗?”
渔民们心头一惊,慌忙出了货仓来到甲板上。趁这夜色微光,他们看见岚风六人等悉数站在船头正冲着他们不屑地笑着。而一旁,那关着小鲛魅的铁箱子也被打开,里面的鲛魅正趴在箱边狠狠地盯着众人!
“怎么可能?!你们是人是鬼?!”大胡子喝到。
手下的渔民开始颤抖,他们各自心里清楚自己方才亲手结果了岚风等人,可如今这几人竟活生生地站在了面前!
“所谓人心不足,便是指的你们吧?!”岚风笑道。
大胡子见事情已经败露,他喝到:“兄弟们莫怕,他们只有六人,那妖物还在他们手里。杀了他们,再将那妖物卖个十万两黄金岂不快哉!”
众渔民见此情形也无退路,一个个拿着骨刀便杀了过来。若雪嘴角一咬,眼尾白毛立起,两只雪蝠翼大张扇出劲风将一众人狠狠摔在围栏上!
这些渔民哪里见过这等怪相,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我等好心收留你们,还予重金买下这小鲛魅。可是你们不但没有感恩,却被贪欲驱使着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若雪说着杀心已起,瞬身在前以锦毛白刃刺向那大胡子!
岚风眼疾,上前抓住了若雪的手。可是这锦毛白刃的戾气未减,生生卸掉了那大胡子的一条臂膀。惨叫声响起,大胡子跌倒在地,可一旁的渔民却无一人敢上前帮忙...
“你还要护他们?!”若雪怒道。
岚风冷冷望着这些渔民道:“杀他们,只会脏了地涌夫人的遗物,不值得。”
说着,他指向渔船喝到:“是你们自己跳,还是我帮你们?”
听得此言,众渔民如释重负纷纷叩头谢恩搀着那大胡子跳回了渔船。可就在那渔船驶离十数米远是,岚风身边的小鲛魅却伸手抓起一块木板插在自己的肩上。
霎时鲜血涌出,那小鲛魅竟腾空跃起以鱼尾为弓将这木块射到了那渔船上,而她自己却跌落在了若雪脚下。
若雪见状慌忙抱起这小鲛魅,木支支也赶紧上前替她止血。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那渔船火光再起,却听若雪怀里的小鲛魅笑的那么开心,眼泪淌在她的小脸上,凝成了一颗颗黑珍珠掉在地上。
“那些鲨兵还回来救他们么?”岚风问道。
木支支走上前来道:“他们,值得被救么?”
岚风叹了一口气:“我们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如果我们这么做了,和那些妄判生死的神又有何区别呢?”
木支支道:“没有人愿意去无端杀害另一个生命,有这种想法的无非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为了得到,二是为了守护。有时候你放过了敌人,则会害了自己朋友的性命。”
船火烧了一夜,直到黎明时才渐熄,龙王的鲨兵也没再出现。岚风等人将那小鲛魅放回了海里,这小鲛魅笑着对众人点头感谢,转瞬潜入海底又越飞空中将水花溅起,映着她身上的五彩鳞光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