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有人冒死挑战魏武卒,魏国边疆驻军纷纷集结,使庞涓手中的军队不断扩大,浩浩荡荡奔袭安邑,西门豹随即布防守城,并召集了所有魏武卒。
因有公叔痤暗中协助,防守安邑的士兵几乎都不战而降,庞涓大军势如破竹,连连攻克,但魏武卒自成立以来,除了吴起,认令不认人,哪怕魏王也无此等权力,因为吴起创立魏武卒就曾与魏国先王商定此事,魏武卒为战而生,唯有吴起亲授武卒将令才能号令魏武卒。
虽有公叔痤暗中协助,使庞涓轻易攻入安邑,但魏武卒之强悍远超众人所想,即使庞涓已经拼尽了自己所有精骑,却也还是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像魏武卒这样强大而可怕的存在,正是庞涓所需要的,而打败与征服魏武卒,便是他证明自己最好的方式。
安邑城防坚固,又有魏武卒这当世最为彪悍的劲旅驻守,无人愿抱有一丝侥幸去尝试它,况且西门豹文可巧治邺业,武可领军作战,这使庞涓此次进攻安邑艰难万分。
魏武卒战力极其强大,吴起在时,曾领五万魏武卒便击溃了五十万众秦军,就算此时庞涓投入所有兵力强攻,凭借其奇门之术险胜,也定然会两败俱伤,失去了魏武卒与如此之多兵力的魏国,将很快面临被周边列国攻陷的风险。
因此,庄周建议潜行刺杀西门豹,只要西门豹一死,魏武卒便不再受令,届时魏王将直接掌权魏武卒,因为魏武卒虽不受王命,但却为国而战,吴起早在当年创立魏武卒之时便考虑到此等情况,他终有一天会死,可魏武卒的传奇需要延续,而魏武卒则又要依存于国家,因此一国之君便成为了魏武卒群龙无首之时的唯一掌权者,直至魏武卒认可的大将军出现为止。
话虽如此,西门豹此时却是名副其实的大将军,即使他并非吴起,但其手中仍然握有武卒将令,魏武卒定会护他周全,而以他多年为将的经验,又怎会预料不到行刺之事,况且他武功颇有造诣,想要在魏武卒层层保护之下刺杀他,似乎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若西门豹夺取魏国政权,完全可以凭借魏武卒而自立为王,那时魏国必将大乱,生灵涂炭。庄周为情义、为大义、为侠义,可助庞涓刺杀西门豹,但庄周大伤未愈,此时想要刺杀西门豹,无异于痴人说梦。
庞涓已接连数日为刺杀西门豹而之事而废寝忘食,他很清楚,即使庄周在全盛之时,也并不能保证能够成功杀了西门豹。
庄周来到军营之外,见庞涓忧愁满面,一人凝视着远方,便问候道:“涓,稍事休息一会吧!你已多日未眠了。”
庞涓知道是庄周,深情道:“我随老师学习多年,军阵兵法、奇门遁甲、文韬武略我无一不学,在我眼中,能真正与我在战场之上一较高下的,唯有师哥一人,西门豹若不是有魏武卒,我顷刻之间便能使他溃败。”
庞涓不禁有些动怒,安邑城外其实早已被庞涓设下阵法,只要他下令,三日之内可破城,十日之内可取得压倒性的优势,二十日必将击退魏武卒,但这么做的代价太过于巨大,因为这样便意味着魏武卒面临灭亡,而庞涓则可能付出几倍,甚至是十几倍的代价,这样的魏国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因此庞涓只能放弃。
庄周拍了拍庞涓肩膀,安慰道:“我听说过你的师哥孙伯灵,与田忌二人便撼动了稷下学院多年在齐的地位,的确是一百年不遇的奇才!可你虽有打败魏武卒的把握,但为了魏国的生死存亡你却又不能这么做,因此只能选择刺杀西门豹这一条路,只是我现在并不能与你一同而往。”
“呼!”庞涓深深叹息了一口气,稍作平复心情,低头道:“曾在鬼谷之时,我一心求学军阵兵法,只在闲暇之余跟随老师学习剑术武艺,若只是领军征战足矣!但要是与江湖之上如你这般的高手相比,我还是太弱了,所以我根本不敢去奢望能够刺杀西门豹。有时我在想,我是否太过执着于兵法,若我开始便一心随老师学习武艺,是否又能有不同的结局呢?”
庞涓的武功放在将士之中,的确算是值得一提,这一点更是得到过乐羊与更赢二位名将的认可,但若是与江湖之上真正的高手相比,庞涓的武功便有了明显的不足,但他却拥有挥指千军万马的权,这便是将士与侠客、朝政与江湖的不同。
此次若能在魏武卒层层保护之下成功刺杀西门豹,庞涓在魏国的权威将达到一个顶峰,加上有乐羊与更赢的拥护,到那时庞涓想要得到的,便真的近在咫尺了。
相望情绪低落的庞涓,庄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真的想不到,到底要多么强大的人,此时才能帮助庞涓在魏武卒的眼下成功刺杀西门豹。
忽然之间,庄周皱了一下眉头疑问道:“涓,听你说,鬼谷弟子共有五人,孙伯灵为长,你为次,卫国公子卫鞅排第三,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两个从未直面相见的师弟!”
庞涓点了点头,但却不知为何忧愁满面,“我与师哥孙伯灵所修习的乃是兵法军阵,虽都是兵法,但老师却将教授于我二人的兵法分为黑白阴阳、纵横捭阖,互为两极,因此我的优点正是师哥的缺点,而我的不足却也是师哥的优势。我二人之中,胜者只能有一人,唯有胜者才能成为鬼谷的继承者。我们自一开始便注定要成为对手,那两位师弟亦是如此,他们二位被老师赋予重任,授以剑术武艺,最终也只有更强的那一个能够继承鬼谷。”
“奥若稽古,宙宇苍穹,变幻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捭或阖,或黑或白,或纵或横,或柔或刚,或驰或张。这便是鬼谷,不断在阴与阳、黑与白、纵与横之间进行决与择,这也是老师对我们的最终考题,而我们之间的对决便是鬼谷的未来,所以我们必须成为对手,知己知彼的对手!胜者将继承鬼谷,而败者所等待的……很有可能会是死亡!”
庞涓神情逐渐凝重,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坚强意志,似能穿金透石,但此时手中锋利的绝情剑却黯淡无光,或许只有剑才能体会他的内心深处。
听了庞涓倾诉,庄周心有所触,深情道:“阴与阳、纵与横,这就是鬼谷嘛!我从未听闻有哪一门哪一派的弟子,从一开始便注定是对手,如此角逐而出的,注定是独特的,虽然残酷,但无疑也是强大的,或许道家也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身逢乱世,唯有强大才能生存下去,鬼谷若想长存,就必须在决与择之中留下更强者,或许这对鬼谷弟子是极其残酷的,但却都是鬼谷弟子所需要经历的,这便就是王诩所要的鬼谷。
“周,你应该不会只是相问于我师弟们吧!”稍过一会,庞涓缓过神来,似乎猜到了什么。
“的确!”庄周点了点头,微笑道:“听你自己说,你的那二位师弟跟随恩师学习剑术武艺,那不知他们可否助你刺杀西门豹,击败魏武卒呢?”
庞涓突然站立而起,神情时而激动万分,时而满目焦灼,“二位师弟随老师潜心学习剑术武艺,实力难以估量,但我若有其中的一人相助,要杀西门豹又有何难!只是他们二人我从未正面相见,更不知此时远在何处,想必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正在探寻着自己的答案。”
“鬼谷弟子难道都没有相互联系吗?”庄周不禁好奇道。
放眼当今乱世的各门各派,无论身处何地,一般都会保持一定的联系,如此方能相互协作,继而掌握天下局势,像鬼谷仅几人,但却还从未谋面过,不免使庄周有些费解。
庞涓仰望星空深深叹息,那深邃眼眸之中似乎都能感受到一份无奈,“老师所期望的鬼谷弟子,是能够强于百万雄师的强者,而不是四方求难的弱者!我终究还是比不上师哥。”
孙伯灵此时在齐国名声大噪,稷下学院也未曾能够阻挡他的步伐,现已是齐王之心腹,而反观庞涓,虽与孙伯灵一同离开鬼谷,但此时却因为一个西门豹而停滞不前。
见庞涓如此贬低自己,庄周再难忍受,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锦盒,借着月光,庄周打开了锦盒,振奋道:“你我大好男儿,如今在此相遇,便就是缘,为我们之间的情义,我愿拼尽一切最后一战!”
待庄周摊开手,庞涓方才发现,那锦盒之中居然是道家元气丹,因为庞涓曾在云梦鬼谷之时,在王诩那里见过,但也正因如此,庞涓立马关上了锦盒,眼中却已泛出了泪光。
“周……你不必如此!”庞涓哽咽道。
“其实你并不比孙伯灵差,他若没有田忌相助,又怎会成功,你用这么短时间便已能够做到挑战魏武卒的地步,放眼古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你只是需要有人帮你走这一步而已。”说着说着,庄周一口吞下了元气丹。
庄周经轩辕墓与守护者一战,以燃烧生命而驱动鲲鹏万里,虽未被侵蚀内心而迷失自己,但他的生命却已开始凋零,若强行服用,纵使可以让自己的力量在短时间之内处于巅峰状态,但之后庄周的一生,便不得不用尽全部功力与时间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如此一来,即使是实力高强的双剑之士,也终将做回一个普通人。
不知不觉之中,庞涓已泪流满面,他将庄周的手紧紧握住,不断颤抖着,这样的付出,或许早已不是为了他们自己。
庞涓擦试着泪珠,唤来了执戟郎中,“传我将令,让乐羊与更赢二位将军明日日出之时,照我部署对安邑的魏武卒发起进攻!”
“由二位老将军领军作战?与魏武卒一战胜负难料,您是大军主将,二位老将军也正是因为您的雄才伟略方才敢征讨魏武卒,他们可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您一人身上,难道您不亲自领军一战吗?”执戟郎中疑问道。
庞涓拾起剑来,坚定道:“魏武卒虽强,但并非无可战胜,如若想要尽可能避免魏国的损失,西门豹就必须死!”
“可是将军……属下得令!”执戟郎中本欲劝阻,放眼乱世,魏武卒之强人尽皆知,而要刺杀西门豹,几乎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稍有差错,庞涓就将必死无疑,但执戟郎中明白,这是庞涓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执戟郎中飞奔而去传达军令,而庞涓则挎着长剑与庄周扬长而去,此去,再无退路,要么成功,要么死亡,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二人彼此与手中的剑。
晨曦挥洒苍茫大地之时,号角之声响彻云霄,战马狂奔怒吼,决定魏国盛衰兴亡的一战正式拉开了帷幕。而庞涓与庄周,为了道与义,已奔赴安邑刺杀西门豹,无论胜败,都将只能尽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