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殿之后，萧雁恭谨在侧，令刘巡视眼角阴翳，一闪而逝。

司马召心中一动，这两人莫非有仇？

琢磨一下后，便抛掷脑后。

但却给陈书妃暗中传音了一句，她目光一闪，高冷地回音道：“知道了。”

这娘们，司马召嘀咕道，讨打不成。

智通寺年久失修，衰败气息令陈书妃颦眉，不禁问道：“我记得楼中给退楼孤老发过抚恤银，你们为何不修缮了一下此地。”

其余老人面面相觑，有人欲言又止，看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刘巡视后，却噤若寒蝉。

倒是萧雁温温一笑，欠身轻声道：“本寺未曾见到丝毫抚恤银。”

小机灵青女瘪嘴，背着手逛了一圈后，轻哼道：“此地哪是人住的啊，分明就是流放之地嘛。”

她撞了撞司马召，故作悄声地道：“听说你们皇宫里专设有冷宫，就是专门来幽禁那些犯错的妃子，是不是跟这个相似啊？”

刘巡视脸色抽搐，额头黑线密布。

但青女视而不见，对着陈书妃认真地道：“书妃姐姐，我看你们楼中的那些钱都被人吞了吧。”

司马召决定不掺和，毕竟与他无关。

然而正欲转身，却见陈书妃目光充血，死死地盯着他，“按照你们官家的规矩，倘若有人贪墨，该当如何？”

司马召心中咯噔，这妮子莫非要杀人？

可贪污之事本就是屡见不鲜，有何稀奇，可以说这世上的贪官污吏犹如那原上青草，割完一茬又一茬，是杀不尽的。

他轻咳了一声，挤出一丝笑容：“这个，我看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陈书妃勃然大怒地道：“你不是郡王么，要是你封地出现贪墨行径，你也会息事宁人？”

司马召咂巴咂巴嘴唇，下意识地道：“这事儿要是搁我头上，逮着谁我就砍了谁，敢贪老子钱，反了天了。”

刘巡视脸色一抖，再也抑制不住，连忙补救道：“这事儿究竟如何还不知道，依我看，还是将此事查探清楚了再说。”

司马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不错，这其中必然有蹊跷，否则那些银子岂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刘巡视都快哭了，这种事儿便是她也不敢深究啊。

毕竟挖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连整个广元郡的据点都能一锅端了。

他司马召自然乐见其成，可百花楼损失大啊。

陈书妃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厉声道：“刘巡视你既要巡视一方，莫非连这点担当都看不起？”

刘巡视心中暗骂，这个死丫头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老娘看在郡王的份上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还有你说话的份儿？

倒是一旁的萧雁轻叹一声，朝着司马召敛衽一礼后，方才对着陈书妃言道：“此事我知道究竟。”

刘巡视眼角一跳，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好妹妹，这个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哈。”

萧雁低眉敛目，轻声道：“我智通寺所有抚恤向来由城中据点的朝主事负责，当初本寺需要修缮时，我曾去拜访过那位。”

青女饶有兴趣地问道：“结果如何？”

这事儿还用问么，司马召暗自腹诽。

这傻妞脑子缺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陈书妃见萧雁直摇头，她抿嘴少许，环视一周，只见寺中老妇人都手足局促的看着她。

有人目光复杂，似有追忆；也有人眼含羡慕，似渴望这种绝世容颜，但更多的则是惶恐不安。

有人甚至还咬牙出声道：“这位.....大人，求求你们不要去找那个朝主事的麻烦，我们能有个窝住就已经可以了，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是啊是啊，人家朝主事只是贪财，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冬天咱们几个老婆子挤挤取暖就能捱过去的，可若是将那朝主事惹急了，日后就不只是贪财那么简单了，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她们同样也愿意息事宁人。

眼看着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她，陈书妃莫名有些心酸。

她几近哽咽地道：“我百花楼自建立之日起，就明文规定，绝不丢弃每一位姐妹，诸位虽然年老色衰，可毕竟为我百花楼立下汗马功劳，楼中的今日，便是诸位姥姥当年辛苦付出的来的。而今兴盛了，岂能抛弃你们？”

她眉宇饱含煞气，“此事书妃必然追查到底，给诸位姥姥一个交代！”

她秀目中杀机一闪而逝，冷声道：“至于那个什么朝主事又是什么东西，敢如此对待我百花楼功臣，便是道门峰主亲自也保不了他。”

萧雁拧眉，劝诫道：“尽量不要牵连无辜。”

陈书妃抬眼看着这位，忽然想起什么，她下意识地问道：“您是....萧姨？”

萧雁笑了笑，眼中似有柔和，“没想到时隔多年，小主还认得妾身。”

萧雁，百花楼昔日的头牌，可谓是春风得意，名响左邻诸州。

陈书妃怔怔然，抬首摸了摸萧雁的鱼尾纹，犹记得当年这位萧姨风光时候，整个百花楼都靠她呢。

她忽然退后几步，在司马召等人惊诧之下，朝着萧雁等人俯身一拜。

只听她满是羞惭与愧疚地道：“是书妃办事不利，竟让诸位姥姥姨娘受了如此多的委屈。”

“书妃代楼中向诸位致歉！”

诸位老婆子脸色一变，连连摆手，口中不断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最后还是萧雁唏嘘一声后，缓缓上前，将陈书妃扶起，凝视着她，上下打量后，笑道：“当年瞅着你就是个美人胚子，今日一见，却是小觑了。”

她拍了拍陈书妃了手，感慨道：“还成了修道中人，你比我们幸运多了。”

刘巡视自觉可以插话了，适时恭维道：“是啊是啊，这位可是我百花楼下任圣女最大候选人呢。”

“哦？是么？”萧雁惊诧，再次凝视了陈书妃，认真了看了看后，眼眸最深处似藏有一丝迟疑与痛楚，但最终还是不敢言明。

只是捏了捏陈书妃的手，大有深意地道：“圣女好啊，可也要经过重重劫难才能成为真正的圣女殿下啊。”

所谓圣女，地位仅次于楼主，甚至圣女权势鼎盛时，还会超越掌舵人。

不过这事儿向来有利有弊，就看自家造化了。

萧雁心中悄然一叹，对着陈书妃轻声言道：“朝主事那里你就别去了，你的心意咱们几个老婆子心领了。”

陈书妃目光复杂，暗叹一声后，轻轻嗯了一声，“好，听萧雁您的。”

然而心中却早已难以扼制，几欲迸出心肺。

她倒要看看，连萧姨都忌惮的人物，究竟是何等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