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牧楚的手臂微微下垂，德剑有些歪了，他用左手把右手扶平，很快右手就又垂下去一些。

算了，就这样吧，歪一些没什么问题，卢牧楚安慰自己说。

天黑黑，寂静无声，今夜没有灯火在他旁边，他觉得有些寂寞。

他闭上眼，反正现在睁眼也没什么用，还不如闭眼凝神，去思考修心三境。

玄妙的文字在他脑海中浮现，但是他一句都理解不了，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就按照自己的心意解读了。

按照他的理解，他的心慢慢走出躯体，透过黑暗看见了德剑，但却看不见他的身体。

他的心慢慢移动，看见了自己的手臂，德剑又消失了，看见了自己的脸，手臂就看不见了。

“应该是我现在还不足以窥探全貌，心无全人，只能看见一部分。”

他给出了一个自以为的解释，而且觉得很对，最后他又回到了德剑上。

“好像可以进去，我试试。”

因为他感觉到德剑里边并不是严实的一块，而是一个比较宽松的地方，于是他就闯进了德剑中。

无数笔墨在德剑里流动，深深浅浅相互转化，形状各异，万物的形状都有，还有一个人形，在中间地方站立着，就是他持剑的姿势。

这个笔墨世界并不大，但是很奇妙，他的心似乎可以影响这里，他可以讲这些笔墨打散，如同泼墨画一般灵动，他玩了一会儿之后，看见这里边他的手臂下垂了，他就知道外边肯定也下垂了，他应该是快到身体极限了，这和负剑跑不一样。

不行就是不行，意志改变不了什么。

想到这之后，他释怀了，就在这里边观看笔墨的变化，也不去管自己到底如何了。

等到他的手臂完全垂下去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极限了，然后准备离开，记录下时间。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笔墨勾画出了一个人，浓淡相宜，看起来很是飘逸，飞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开始舞剑。

卢牧楚看得痴迷，浓一剑，淡一剑，变化万种，应接不暇，他努力观看，但是却没有记住多少，等到这个人消散之后，他记住的东西也忘完了，那些招式，出剑的方式、角度，以及连贯使用的顺序。

他的心回到身体里，右手慢慢松开德剑，天已经亮了。

他就这样站着，因为他想到了什么，刚刚看见的东西虽然都忘了，可是他隐隐抓住了什么东西，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具体把它表达出来。

又站了半天之后，他终于抓起德剑，随着心意挥动，也不去关心到底怎么样。

“这样，这样，然后这样。”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应该是这样，好像又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一剑。”

右手握剑，左手抚摸剑身，他向前一次，水墨从中飞出，将前边的地面染黑，这些笔墨在地面上围成一个大大的“卢”字。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刚刚挥剑的角度，力度，完美地写出了一个卢字，这就是他从中悟出的东西，那些杂乱的剑招已经全部被他抛之脑后，这一剑就是他最大的收获。

能够完美地控制德剑的墨挥洒，同理就能够控制剑中的灵气写出“卢”字。

这已经涉及到剑道的皮毛了，无招胜万招，剑招的本质就是沟通体内和天地之间的灵气，然后以另一种方式爆发出来，但是如果不通过剑招也能沟通，化繁为简，那岂不是要简单多了？

“卢”字只是他的初尝试而已，在这个地方没有太多的干扰，所以他才能看穿德剑里笔墨世界那些浓淡的变化背后的东西，浓淡可以互换，那么就说明形式并不知重要。

重要的是本质，那些剑招如过眼云烟，过去了就过去，不需要记住。

卢牧楚心满意足地收剑，至于他的极限是什么，他现在已经觉得无所谓了，走到屋子里，看见了朝闻道给他留的任务，每一天都很充实，先去浇水吧。

朝闻道给他布置的任务中，每天的一个任务就是浇水，但是他已经说过浇水是没有必要的，那么他又为何要我浇水？

卢牧楚边浇水边思考，这个问题值得思考，他不知道为何朝闻道让他做这些“无用”的事，但是还是照做。

等朝闻道回来了再问他吧，他想不出来，只好暂时不去想，开始专心浇水了。

浇完水之后，他的脚有些脏了，不过他也不在意，就开始继续练剑了，今天的任务是出剑一万次，做完就可以做别的了。

不过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可以做，他也不想去找朝闻道的分身聊天，因为他们都很“笨”，说起话来呆呆的，和他们也说不到一起。

一剑一剑刺出去，他的心越来越静，手中有剑，眼中有剑，心中只有剑，三把剑同时刺出。

汗水滴在地上，因为需要动，和持剑不同，所以出的汗更多了。

桃源的天气四季如春，没有雨雪阴天，虽然看不见太阳，但是阳光很足，所以桃花一直不会凋谢。

九天很快就过去了，卢牧楚每天都很充实，他感觉自己身体体质也比之前好了一些，这几天的训练很有成效，他自我感觉良好。

朝闻道从禁地赶回来了，收获了很多，不过也受了伤，因为待的时间太久会影响他的神魂，一旦神魂受伤，他就要陷入沉睡，但是一旦陷入沉睡，桃源发生的事他就无法第一时间得知，还好这一次没什么大问题，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朝闻道找了一个木桶，装满热水，然后把灵药碾碎，提取其中的精华融入水中。

做好之后，他去后院把卢牧楚叫过来，然后让他进去。

“不用脱衣服，就这样进去就可以。”

看着面前的黑水，卢牧楚问：“朝前辈，你出去就是为了这个吗？”

朝闻道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提起他就把他扔进桶里，然后说：“抱神守源，因为是第一次，过程会很痛苦，最好不要昏过去，要不然效果会打折扣。”

“我，知，道，了。”卢牧楚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

“不要说话，闭上眼，去感受周边的力量，疼痛感会减弱一些。”

卢牧楚照做，但是疼痛感没有减弱，好像有几千跟针扎在他身上一般，而且他无处遁形，只能接受。

“药性确实霸道，但是你身体内的杂质太多，必要要用猛药，如果用循序渐进的办法根据无法将那些杂质排出去，忍住。”

卢牧楚艰难地点点头，全身都在颤动，极致的痛疼感侵袭他的全身，他甚至感觉他的意识都在被针扎。

“固守本心，还要持续六个时辰，每隔一个时辰，我还要给你加药，体内的气不能断，一旦断了就很难再续起来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冲击他的身体，他体内的灵气被动防御，但是很快就败下阵来，体内的灵气被赶往符宫和紫符，紫色灵气坚持了许久，但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退守紫符，不敢出去。

药性开始肆无忌惮地在他的体内行走，把那些根深蒂固的杂质全部冲刷走，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冲刷的过程是最痛苦的时候，就像是有什么在敲打着针一般。

第一次加药的时间到了，朝闻道看他的状态还可以，应该还能坚持，所以就放四个了一剂猛药，用来“洗骨”。

比起冲刷身体里的杂质，洗骨还要难受几倍，卢牧楚嘴唇已经咬出了血，这还是他无意识为之，而且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洗骨之后，剩下的就好办了，要坚持住啊卢小子，之后的路就一马平川。”

卢牧楚咬破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感觉好像有蚂蚁在啃他的骨头，噬心之痛让他几乎昏过去，朝闻道在他旁边说的话让他坚持下来，固守本心，神意合一，坚持坚持，一定要坚持住。

卢牧楚吐出一口黑血，然后鼻子也在流黑血。

朝闻道看见之后拿两片桃花瓣放在他鼻子下，然后又用一节竹子把黑血引走，这都是他体内的杂质。

卢牧楚的身体变黑，蚂蚁停下了不咬他的骨头了，他刚想松一口气，就感觉到有什么在啃他的骨头，和刚刚到感觉不一样，但是都很痛，很难受。

“再坚持一刻，最难熬的就过去了，千万不要昏倒，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朝闻道在一旁说，因为他感觉卢牧楚的头快要垂下去了。

抬头啊，抬头啊，给我抬头！卢牧楚努力想抬头，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四分五裂，身体已经支离破碎了。

“一盏茶时间，马上了，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一下。”

支离破碎的身体开始慢慢修复，破坏已经停止了，修复的过程没那么痛苦，卢牧楚已经不觉得难受了。

朝闻道第二次加药，洗骨的过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没有那么痛苦了，甚至可以说是享受了。

疼痛感慢慢消失，一股温和的力量充斥他的全身，说不出的舒服。

朝闻道在一旁敲打说：“不要放松，吸收力量。”

卢牧楚又重新紧绷起来。

朝闻道用毛巾把他的脸擦干净，他的鼻子已经不流血了。

四个时辰过去后，药浴终于结束了。

朝闻道给他准备了一套新衣服，然后说：“一个时辰后你再出来。”

知道了，卢牧楚说不出话，也点不动头了，但是可以听见。

他的力量慢慢恢复，手指慢慢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