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转眼间高天勤来到京都已是第三个年头。这三年来,高天勤如愿以偿找到了妹妹高若水,但是之后,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初春,憋了一冬的雪,在正月即将结束之时,终于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原本已逐渐转暖的风忽又变得凛冽,姗姗来迟的雪花似乎也不甘寂寞了整个冬季,像抛开矜持的少女般肆无忌惮地飞舞着,一簇簇,一团团,瞬间便染白了整个大地。
正午时分,一列北上的动车组,呼啸着朝京都方向飞驰而去。子弹头式的独特造型,衬托着蓝白相间的车体犹如一条灵动的银蛇在雪地中游曳。
本列动车时速超过三百公里,沿途经过几个省会城市,不久便进入石门车站,而这也是到达京都之前的最后一站,旅客们由这里下去一拨,但很快又被补满。
陆陆续续上车的人当中,有一个身穿浅绿色羽绒马甲的女孩格外引人注意,她肩上斜背着一个米黄色帆布背包,懂行的大概认得出那是一款国家地理NG5737。女孩上车后并不急于寻找座位,而是神色轻松地拨了个电话,然后径直朝餐车走去。
女孩来到餐车,一眼便看到餐桌前那个高挑的身影,抿嘴一笑,蹑手蹑脚来到她的身后,抬高声音叫了一声:“孙姐!”
“呀!”正在埋头写记录的孙宇恒被吓了一跳,转身瞪了一眼,见女孩掩嘴偷笑,嗔怪道:“死妮子!总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女孩撇撇嘴,撒娇道:“人家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孙警官!”
“给我好好说话!说过你多少次了,肉麻不肉麻呀你?”孙宇恒无奈地皱皱眉头,放下手中的钢笔,没好气地白了女孩一眼,“你看看你,都上班半年多了总也长不大,成天游手好闲的,怪不得那个采访的作业到现在都没完成。”
女孩撅起小嘴,不满地说道:“谁说的?本来就没有好素材嘛!我要的是一个真实感人的故事,可不是胡编乱造的泡沫剧,随波逐流的事咱可不干。”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羡慕地盯着孙宇恒的警服看来看去,手还闲不住地摸摸这,动动那。
“闪开闪开,没看我正工作呢!”孙宇恒不客气地将她推开。
女孩郁闷地嘟起小嘴,片刻后,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对了孙姐,你说的那个奇怪的家伙在哪呢?”
闻言,孙宇恒突然一顿,片刻后指了指一旁的座位说道:“你先歇会,等我检查完剩余的几节车厢再说!”说完收起警务记录转身离去。
当兵出身的孙宇恒,一直保持着军人的雷厉风行,除了面对旅客,平时说话行事从不拖泥带水。作为一名列车乘警,职责便是要保证旅客的安全,旅客就是上帝,因此,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放在一边,等将这些“上帝们”伺候好再说……
旅客是人,是人就要吃喝拉撒,因此,午餐时间一过,饮料瓶快餐盒到比比皆是,原本整洁的车厢中显得有些凌乱不堪。
当旅客们开始午休的时候,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出现在车厢内,他歪带着大檐帽,穿着身褪了色的老款铁路制服,细细看去,眼眸中似乎还透着一抹玩味。只见他嘴里叼根牙签,左手揣兜,右手拎着墩布和水桶,漫不经心地穿梭于一节节车厢之中。
年轻人来到风挡连接处,将水桶朝旁边一放,拿起墩布三下五下将地板擦拭一遍,麻利地放进桶中一阵洗涮,接着猛地往起一拎,墩布打着转儿斜飞到半空……吓得附近的几个乘客连忙闪躲,心想这人是不是疯子?正瞠目结舌之时,却见那年轻人打了个响指,伸出右手轻轻一提,墩布柄便乖乖落到他肘窝和手臂之间,然后单手用力一拧,“哗啦……”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那架势,就像是在表演杂耍,若不是车厢内空间有限,估计他非把墩布舞得虎虎生风不可。更令人叫绝的是,他的左手自始至终都揣在裤兜里,所有动作全部靠一只右手完成。
可见熟能生巧,行行出状元,能将一把破墩布玩得这么漂亮,也算是个奇迹。虽说保洁工作没啥技术含量可言,可就这一手,没个一两年功夫还真下不来。那些平日里歧视清洁工作的家伙们见到这一幕,也不禁竖起大拇指狠狠地赞叹:“小子哎,有两下子!”
一声口哨,年轻人轻轻拎起水桶小心地挤过人群,面对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他直接无视,径直朝下一节车厢走去。
“还剩最后两节车厢了,完活就收工!”
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当年离开家乡到京都闯荡的高天勤。这几年中,他早已学会了将悲伤埋在心底,褪去了那份稚嫩,比起当年来更显成熟。
细细观察,这份成熟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玩世不恭……
本列动车组隶属京都铁路局,乘务人员除了司机和乘警之外,清一色的靓女。身着统一的玫红色制服,妖娆的身姿在车厢内扭来扭去引人眼球,惹火的短裙、皮靴,足以令雄性牲口们为之喷血。
红花丛中,唯独高天勤这么一棵绿草,平时被一群美女争风吃醋围着圈地聊天打屁,还得像个陀螺似地被她们轮流使唤,他却乐此不疲。用他的话说,这叫万花丛中一点绿,有钱难买我乐意。
真他娘的就是一个字——贱!
“天勤!”
正蹲在墙角收拾垃圾袋的高天勤听到美女的呼唤,头也不回,习惯性地答应一声,“来啦!”
刚转过身,一双美腿赫然映入眼帘,慢慢起身,视线也随着渐渐上移……
“啪!”
一记板栗!高天勤不再犹豫,嗖地站起身来,“啥事啊孙姐?”
不用问,能如此光叫名不带姓喊自己的,除了列车长李梅之外就是乘警孙宇恒了。而既喊名不带姓又敢上来就打自己头的,只有孙宇恒那个泼妇。
此刻,只见孙宇恒斜倚在门边,高挑而匀称的身材,浑圆而修长的双腿,配着一身合体的警服,很能使人邪恶地联想到“制服诱惑”。
“看够了没?”孙宇恒双手环胸,盯着高天勤嗔怒道。
高天勤嘿嘿一笑,“说吧孙姐,是不是又有旅客闹事?”
“除了这个之外,你还知道点别的不?”孙宇恒白了他一眼,正色道:“我一个姐们,想找你帮她完成作业。”
“完成作业?”高天勤一愣,嘴中的牙签在舌尖转了转,随即装作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算道:“嗯……小学还可以,初中嘛,初一凑合,初二就够呛了……”
“滚!少丫贫!”孙宇恒没时间听他忽悠,看了看手表,“好了,我得回乘务室去,你俩自己谈吧。”
“呃……”高天勤看着她转身离去,一脸迷茫。
自己谈?怎么搞得像是在拉皮*条呢。目光瞟向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女孩穿着件浅绿色羽绒坎肩,戴副宽边眼镜,一身休闲打扮,正闪着一对大眼睛朝他微笑,见他看过来连忙伸出只小手凭空挠了挠,算是打过招呼。
高天勤点点头,无奈地指了指一旁的垃圾袋子示意道:“要不您先稍等会?我这马上就好。”
娘的搞什么飞机,做作业?爷连初中都没上过,高天勤心里嘀咕着。孙宇恒这个神经大条的傻妞,也不说介绍一下就这么走了,哎……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你叫高天勤吧?”
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高天勤刚收好的垃圾差点没扔地上,正要起身,女孩“扑哧”一笑,忙说道:“没关系,你忙你的不用动,咱们就这样聊聊。”
“聊聊?”高天勤抹把汗,心想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不愧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最终还是站起身来问道:“刚才说的作业是……”
“我是个实习记者,和孙姐是好朋友,听她说起过你的身世,感觉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女孩边说边从包里取出一台便携式摄像机,“所以呢,想对您做一次采访,可以吗?”
记者?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看孙宇恒离开的方向,在心里不由地腹诽,女人呐!真是个麻烦……高天勤平生最头痛的三类人就是导演、作家和记者,他们总是能够随意掌控一个人的命运,要么一举捧红,要么轻松毁掉。自己虽说是一个小人物,但好不容易得到的平静生活,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见高天勤犹豫,女孩解释道:“不会占你太多时间的。”
高天勤还在回味那句“有故事的人”,因为他联想起一则广告,里面某个很爷们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酒杯深沉地说道,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遂忍不住笑道:“有点意思……”
“我可否认为你已经答应了?”
女孩已打开那台索尼HVR-Z1C型便携式摄像机,将镜头对准了高天勤,“我们这次作业的题目叫做《说出你的故事》!说说你的故事吧,高天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