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木屋里,火炉散发着熨帖的光。四个人围着火炉席地而坐。
窗外下风雪很大,模糊的窗棱上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半月前,温岚接到冰壶队队长的邀请,前来参加团队滑雪比赛。拔得头筹的队伍可以获得三百万卢布的奖金,正是这笔奖金,让最近想尽办法筹钱的温岚拒绝不了邀请。
滑雪场位于俄罗斯的摩尔曼斯克,该地位于北极圈以内,常年有厚厚的积雪,是个滑雪胜地,每年都有大批的游客来玩。
比赛前有段休整时间,这天清晨,温岚拿着雪橇出门打算熟悉熟悉场地,半路上遇到一对来度假的情侣同胞。三人边聊边走,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转瞬间就下起大雪来。
回去的路上他们又碰上了正要去山里出诊的兽医——伊万。伊万建议大家都到树林里的小屋子里休息,因为一旦下起暴风雪,人就很难在极端天气下辨别方向,在这里迷路等同于自杀。
“都说在低温环境中最好不要睡觉,但是吃了东西又容易犯困,我们大家伙来聊聊天吧。”温岚提议说。
提议很快得到其他人的认可。
于是其他三人:二十出头的小情侣——阿江和香香,三十二岁的俄罗斯人伊万都围到了火炉边上来。
伊万的老家毗邻满洲里,因此他也懂得汉语。由于职业是医生,便由他起头讲起了在雪山中的自救知识。
“如果身在冰天雪地而又没有庇护所的话,可以挖雪洞保暖,在雪堆之上摆上颜色分明的东西等待救援。”
“雪洞可以保暖?”阿江是南方人,从没有见过雪,更别说雪洞了。
“是的。吸走身上的热度不是冰雪,而是风。雪堆可以有效的防风,雪里面有很多空隙,将人体散发的热度锁住,从而起到保暖作用。”
“难怪我听说在雪地里冻死的人都会觉得很热。”
“那是低温症产生的幻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江和伊万的对话期间,香香一直一言不发,细心的温岚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香香你是怎么了?脸色很差啊!”
香香脸色惨白:“其实是我想到了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里面有个关于雪堆的情节很吓人。”
香香想起的影片是日本拍摄的《世界奇妙物语》里叫做“雪山凶灵”的章节。
内容是飞机失事留下五个人幸存者,三男两女。两个女孩是闺蜜,其中一人无法行走。四个人无力将伤员带走,只能将其放在雪洞里等待救援,而他们自己往山下走。
充满负疚感的四个人最后找到一间小屋,决定在此过夜。
因为寒冷和劳累,四个幸存活下来的人决定轮流睡觉。即:A先值班,BCD睡觉。五分钟后A叫醒B,A睡在B的床上,B值班,以此类推。
最终,雪地里的伤员和小屋里的三个人都死了,剩下的女主已经精神奔溃。她一直惨叫着说屋子里有第五个人,是死去的闺蜜的幽灵,是幽灵杀了抛弃她的三个男人。
但被摄影机记录下来的事实真相是,“死去的闺蜜的幽灵”即女主本人,因为对闺蜜的歉疚和害怕导致她人格分裂,终于举起屠刀杀害了所有人。
“我想压垮女主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影片中遇难者其一的医生说的一则故事。故事里说,一个杀害了朋友的人把尸体埋进雪地里,可是到了第二天尸体总会跑回来。其实后来人们才发现是杀人犯自己精神失常,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尸体带回来的。这和女主的经历类似。”
“医生说这话很奇怪诶。”伊万说,“我也是医生,其实在那种极端情况下,医生应该多说鼓励或者安慰的话,说这种诡异的故事刺激绝望中的同伴实在是不正常。”
“医生一开始也有鼓励大家的,可能是后来在绝望中变得不正常了吧。”
温岚插嘴道:“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医生在有意威胁女主。我很疑惑,闺蜜罹难,真的和女主一点都不相关吗?”
“说起来,女主似乎拿了死去的闺蜜的衣服来保暖。”
“这就对了。试想一下,一个弱女子,在极端情况下杀三个大男人替死者报仇很不符合逻辑,虽说发疯了也不是不可能,但只有她活下来,总觉得也许在隐瞒什么。比如,闺蜜正是女主害死的?毕竟死人是无法开口的,活着的人可以歪曲事实。”
伊万听得连连拍手赞叹:“哇哦,好厉害的分析,你可以去当侦探了!”
香香听到这句话忽然打了个激灵,和阿江对视一眼。不久她推说困,在小屋的床上睡了。
雪还在下,没有减小的意思。这里距离滑雪场的宾馆不过七里路,天气不算太坏,温岚本来是有信心回到镇上,但伊万阻止了他。
他对温岚说:“我觉得那两个人有些不对劲。”
温岚点头:“我察觉到了,他们似乎是远道而来,却没有在附近的宾馆下榻,衣物、行李都带的很少。我们不妨在这栋小木屋过夜,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主意拿定,温岚和伊万当即宣布了要一起留下来过来的消息,香香和阿江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表示了欢迎。
小木屋其实就在大路旁,只是这个季节人迹罕至,护林员特地留下了水和食物,够他们食用到第二天早上。
下午温岚接到了陈北帆的简讯,内容很简单,就是他来找她了,请她把定位打开。
她是确信他能找到她的。以他的聪明和谨慎,必定会叫上当地的警察和消防员来救援,所以她打开了定位,安心等他来接。
没想到他来是来了,却只有一个人。
她往他身后望了望:“救援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一言不发就抱住她了,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寒冽的香。
对不起,他说。
“你是应该向我道歉,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怎么能这么胡来?”
“我说之前在美国的事,那时候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抽贷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不是抽贷的事情啊,你难道除了钱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吗?冰天雪地的,你迷路怎么办?冻伤怎么办?你……”
她还没说完,陈北帆以一个吻封住了她的嘴:“我只在意失去了你该怎么办?”
温岚的思绪彻底迷失在他温热的气息里。
母胎单身的伊万搜集完柴火在门口撞到这一幕,猝不及防地吃了一把狗粮。
“香,香香他们呢……?”为避免尴尬,温岚连忙问起也出门去拾柴的情侣的去向。
“我刚刚看到他们在吵架,他们太激动了,都没注意脚下。我看到那边有个悬崖,还出声提醒了他们。”
“悬崖边上吵架?”温岚好像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你俩过来,我有个主意。”
夜幕很快降临了,香香和阿江自从回来后就特别沉默。在他们看来,温岚和伊万的话也不多。总之,这座林间小屋透露出一种异常沉闷的气氛。
温岚叫住他们:“香香,阿江,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温岚说,由于担心他们熟睡时错过来巡查的护林员,所以需要有人守夜。
阿江反对守夜的提议:“错过也没关系啊,明天雪停了你们就可以自行下山的吧?”
“除了这点还有个必须守夜的原因,就是防止一氧化碳中毒。”伊万插嘴道,“这个木屋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如果烟囱不畅通,壁炉里的毒气很有可能弥漫到室内,所以留一个清醒的人每隔半小时及时通风也是很重要的。”
一氧化碳中毒?香香和阿江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江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同意你们轮流守夜吧。要怎么守呢?”
温岚说:“就按照电影里的方式,每个人睡两小时再起来唤醒下一个人,并且睡他的床。”
香香不愿意:“啊?不要吧,我觉得很可怕。”
温岚劝道:“有什么好怕的,现实是现实,电影是电影,你心中没有鬼,哪害怕鬼上门?”
伊万也劝她:“这个方法实际上是比较科学的,我也赞同这样做。”
香香无奈,只好同意了他们的守夜办法。
就这样,从晚上九点开始,四个人的轮班守夜开始了。
两个大男人决定照顾女人。按他们的计划,温岚先开始守夜,两小时后唤醒阿江,然后阿江在凌晨一点唤醒伊万,伊万在三点唤醒香香,香香在五点唤醒温岚。
香香四点钟就困得不行了,她走到床边叫醒温岚,倒头就睡。睡了一会儿她觉得不对劲,房子外面有很奇怪的动静惊扰到了她。
她看了看时间,刚好是凌晨五点,天还完全是黑的。这时候,谁在守夜呢?
她想,应该是温岚。
可炉火边空空如也,她骇然发现,没有人守夜!
所有的人都好好躺在床上,而自己睡的地方正是温岚最开始睡的那个位置。
等等,仔细想想,如果一开始温岚睡在这张床上,而后她叫醒阿江后,睡到阿江的床上,那么如此轮流下来,这张床应该是空的才对。
想到这里,香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来了,她分明记得她刚才在这张床上叫醒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难道像恐怖电影里面的情节,在本该只有四个人的房间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第五人?!
“吱呀——”这时候本应该拴好的门闸居然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啊!!”香香终于忍受不了内心的恐惧,惨叫起来。
“怎么了啊香香?”所有人都被她吵醒了。
香香哭道:“刚才我叫醒的,到底是什么鬼啊!”
温岚笑道:“不是什么鬼,是我的男朋友,陈先森啦!”
陈北帆从门外走进来,他刚才出门把堆在外面的柴火抱进来,现在颈间胸前浮现出细密的汗珠。他气质上温和儒雅的,却又性感地要命。
“死比鬼可怕多了,既然那么怕鬼,为什么还不怕死呢?”他对屋内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