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与管翊豪这样的大佬在身边指导太多会影响自己的原创思路，佟乐陵在他指明课题撰写方向后就不再让他参与。绛冰担心儿子金虫上脑，以不打扰佟乐陵专心创作为名的把他赶出去打工。

本已习惯了淡漠亲情的管翊豪再次无语问苍天：“我靠！工具人也不带这样的啊，我果然是我妈亲生的！”

这可苦了佟乐陵，连续奋战了七天七夜后发现审稿的人没了。

绛冰趁她在书桌上打盹的时候把报告拿出来看了一遍，觉得写得很好，又推荐给管仲明。

“管伯父，你觉得这篇能过吗？”

“文笔很好，字也写得好，不错。”

呃……这算是委婉的差评吗？

佟乐陵听母亲说了管仲明是很成功的商界精英，所以得知他看了她的课题调研报告后很忐忑，天知道她是鼓起多大勇气才来问他的。

“请问报告中的重点，我是说，调研的方向对不对？”虽然佟乐陵信任管翊豪，但方向是重点，方向错了全盘皆输。

“也对，也不对。”

“……哦。”佟乐陵再也没有勇气问下去，拿着报告灰溜溜走了。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绛冰走了出来，一把拧住丈夫的耳朵：“你是吃饱了撑的是不是，她写得那么好你不好好夸奖她，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疼疼疼，夫人，您听我解释，您手下留情！”

绛冰松了手劲，但仍没放开管仲明耳朵上的老虎钳子，好整以暇地等丈夫解释。

“其实我是从她那篇报告看到了儿子观点的雏形，三年前他的课题报告也是这样犀利，把瀛寰批得一无是处……哎呀呀，痛啊，夫人，我还没说完！”

“儿子指出公司的不足有什么不好吗？”

“好，很好，我当年是真心实意给了他一个高分，如果是别人写的报告我也会很高兴，这和作者是不是咱家儿子没有关系。”

“那当面你怎么不夸他？难道是嫉妒咱儿子？”

“算是吧！”其实害羞的他只想努力保持严父的形象而已。

“那佟乐陵你为什么也不夸？”

“字写得太漂亮了嘛。”

“字写得漂亮你也嫉妒？”

“还有文笔好……”眼见妻子的老虎钳又伸到面前，管仲明话锋一转，”呃，其实我是想，佟乐陵那孩子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一个作者应该为自己倾注心血的作品有信心。”

绛冰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好吧，算你过关了。”

第二天，佟乐陵班主任接到了今年董事会要“育才考察”的通知，他赶紧通知了她的课题指导老师。

瀛寰诚高和瀛寰商大实际上是瀛寰集团内部的子弟校，重视教育的高层每年拨重金维持学校的高端运营，所以会举行不定期的“育才考察”。

所谓的“育才考察”实际上是随机抽取一些毕业课题报告和毕业论文进行发布，发布要求是未经导师修改的初稿，这样既可以看出学生们的真正实力，又可以从中发掘人才。

教师们担心个别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影响自己的前程，便千方百计地打听被高层抽到的文章都有哪些，然后在发布前尽力提升其品质。

佟乐陵就是这样连夜被叫到导师办公室的，他说得很不客气：“你这篇文章不行，立意和方向就错了，你怎么么能处处数落咱们瀛寰的不是呢？”

“可是这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问题啊！”

“你是谁？是董事会的元老还是美国总统，瀛寰有什么问题用得着由你来批评吗？”

“可是……”

“别可是了，这篇报告作废。老师重新写了一篇，你拿回去背熟，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到时候发布的就用它。”

佟乐陵接过新的报告，只见上面全是歌功颂德的溢美之词，内容空洞华而不实，没有半个字是她想表达的东西。

“看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就好，你看看你多幸运，居然是老师帮你写的毕业报告。不过下不为例啊，我也是看在你交了报告的份上才帮你写的。”

骗人，就算是她交张白纸上去导师也会帮她写的吧？

佟乐陵想着自己两个月没日没夜的钻研课题，在灯下不眠不休的努力，心里泛起阵阵委屈。

她把手机掏出来，先是调出管翊豪的电话，却没有按下去，而是把电话打给了母亲：“妈，我想你了。”

“才回学校不到一个星期就想妈妈，我看你不是想妈妈，是想李妈的手艺了吧？”

佟乐陵破涕为笑：“妈，我其实是想问你，当初你嫁给我爸的时候全世界都不认同你，可你为什么最后还是嫁给了他，后来又有没有后悔过呢？”

“当然有后悔啊，他把我们孤儿寡母扔到一边不管的时候，我悔得肠子都青了。至于为什么当初执拗地嫁给他，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嫁给了爱情。至少在当初，我是不后悔的，我想如果当初我不嫁他我会更后悔，然后抱憾终身。”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妈妈，谢谢你。”

佟乐陵挂了电话，孤单地站在操场上，看划过天际的流星。

她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啊，那么傻，那么纯粹，撞得头破血流也心甘情愿。

而她，也是母亲的一部分呵……

于是育才考察的当天，佟乐陵什么资料都没准备就去了。除了她的导师，在场的还有商大的教授和董事会高层做为评委。他们的手上拿的是导师写的那份报告。

导师急了：“佟乐陵，你的报告呢？”

佟乐陵坚定地说：“我不需要，我希望是以演讲的形式展示我的课题报告。”

导师一听倒抽一口凉气，她们一组的明明还有听话的覃晴和白雪莉，可为什么偏偏是佟乐陵被抽到来做报告发布呢，这个女孩子平时看起来挺温顺的，关键时候却很执拗。

与此同时，佟乐陵心中也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她看到的评委席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管伯伯？他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他也是瀛寰的高层吗？

话说回来她一直觉得管仲明这个名字很熟悉，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的呢……

“咳，佟小姐，请开始你的展示。”管仲明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了不让她分心，赶紧出声提醒。

“好，好的。”佟乐陵反应过来，然后开始了她的演讲。

她是脱稿演讲的。一开始结结巴巴，讲了五分钟后才平静下来。所有人都使用了PPT，而她没有，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讲得内容和评委手中的稿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评委们觉得匪夷所思，要是做的是毕业答辩她早就被轰下台去了，可今天管仲明似乎格外有兴致，还带了录音笔。

众人只好屏息凝神地仔细听。然后他们意外地发现，这个女孩的见解之风趣、精妙，报告的内容更是全面而有深度。她不仅分析了问题，也给出了一些建议，就可行性来说，甚至远超于某些优秀大学生的水平！

整个发布厅都安静了，地上掉下一根针都听得见。

这期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甚至喝口茶都要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只有佟乐陵的导师不知道什么原因打翻了茶杯，然后颤抖着手找别人要了瓶静心口服液。

演讲进行了半个小时，结束时评委圈里爆出热烈地掌声。

“真是太精彩了 ！”

“简直是一针见血，刀刀入肉，我喜欢这种凶残的感觉。”

“爽！我仿佛看到另一个绛夫人在冉冉升起！”

“咳，咳。”这句话过了，管仲明咳嗽出声，那个教授赶紧噤声。

佟乐陵被几个评委围住，他们说要给他满分，还要把她的报告发布在校刊里。

她有些受宠若惊，这和导师看到她的文章时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她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好的评价。

管仲明站在人群后对着她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到没有，这就是学术界那些迂夫子。这些真正有学识有见地的人其实是不屑于蝇营狗苟，粉饰太平那一套的。

但管仲明身为瀛寰的No.1，他的话还是很有重量的，当别人问起他的意见时，他表现得模棱两可：“我刚刚找人去拿了原稿，这女孩字写得可以。不管怎样怎么说，颜值是最重要的，我觉得就凭这手字我能给她满分。”

佟乐陵的表现在管仲明的意料之中，他意料之外的惊喜是现场发掘出一个人才。

管仲明对佟乐陵的导师说：“我们现在手中的这份稿子是你写的吧？”

导师哭丧着脸说是。

管仲明说：“我倒是觉得诚高委屈了你。”

导师是真的要哭了：“不敢当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呢？你看你，扼杀萌芽不留痕，颠倒黑白有一手。这样吧，我们瀛寰的对外公关部还缺个实习写手，你要不要去试试？”

管仲明说出来是疑问句，导师听起来是陈述句。年薪百万的他转眼就成了年薪不过十万的实习写手，他脚下一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