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今天特地做了满汉全席,一桌子丰盛的菜,盛装在精致的盘子里。室内有烛光,室外有星光,气氛很温馨。
管仲明笑眯眯地看着老婆,笑眯眯地看着佟雪,笑眯眯的看着佟乐陵。
一家子就这样真好,太幸福了!
绛冰终于被他那幸福得流油的笑容倒了胃口:“老头子,你完全沉浸在家庭的幸福里,是不是忘了谁?”
“谁?”管仲明疑惑地求助李妈,还有谁没来吗?这不整的很齐全了吗?
“哎!”绛冰重重叹口气,“你当狗养的儿子没回来。”
“那小子回不回来都可以。”
“儿女成双不好?”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再说目测那小子配不上佟乐陵。”
正在啃排骨的佟乐陵流着哈喇子,无辜地问母亲:“冰姨和管叔叔在安排什么吗?”
佟雪面色不改:“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吃饭。”
一顿和美的晚宴过后,管老爷说累了要回房休息,绛冰跟过去,从门缝里看到老头子灯下抹泪,她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绛冰雷厉风行,很快将“召唤管翊豪回家”的任务交给了足(shuang)智(mian)多(jian)谋(die)的徐子健。
“限你三小时内想出让管翊豪回家的办法。”
“大冰姐,你这三小时的时限是不是稍微紧张了那么一点点?”
“废话,你说佟乐陵在我们家那小子就会回来的,现在我人影都没看到,给你个善良的忠告,做错了事要赶紧弥补。”
“是,是。可是能不能容我多想一天?”
“不能,你再推三阻四我就送你回陈北帆那边,还告诉他你顺拐了许多他们的商业机密。”
陈北帆是个勤奋好学的上司,素来以严苛闻名,加之刚刚接手家里的业务不久,还不太懂得怎么和下属打好关系,给了徐子健很大的压力,后者是好不容易才借着篮球队易主的机会跳槽过来的。
现在大冰姐要自己回去,还诬陷他是二五仔,那他前程的晦暗可想而知。
徐子健冷汗涔涔:“我知道了……其实关键在于佟乐陵的心,管翊豪喜欢她毋庸置疑,但是她对管翊豪一直很迟钝,这就造成了大少爷采取放养策略,觉得佟乐陵太傻了反正翻不出他的手心,咱得加点料才行。”
“怎么加料?”
“陈北帆就好!大冰姐你想想,陈北帆一表人才,长得玉树临风,有儒雅之气……”
“咳,咳。”
“错了错了,看我这嘴巴,”徐子健狗腿地打了自己一耳光,“当然陈北帆再帅都没有咱家少爷帅。只是陈北帆这一款长得很有日漫男主特色,试问哪个女孩子不动心?他平时洁身自好才少有人追求他罢了。”
“但是我听说陈北帆有女朋友啊?”
“温岚常年在国外比赛,这阵子又不在他身边。咱们只走个形式,又不是真的相亲。”
“唔,相亲这主意不错,但你要机灵点,要做出样子,还要瞒住佟乐陵。”
“大冰姐您放心,山人自由妙计——”
于是佟乐陵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了一场似是而非的相亲,地点就在管宅的后花园。
早春三月,管家的半山别墅能远远地看见海景,海上有一半的时间被或浓或淡的雾气笼罩着。但今天阳光明媚,一束晨光透过云层照射到落满雪色梨花的庭院中,梨树林旁峰峦叠障,潺潺清泉悦耳,人在其中,如置身仙境。
名义上绛冰宴请的是陈家老太太,陈北帆陪同祖母而来。李妈准备的是中式点心,陈北帆露了一手“七汤点茶法”,传说这套点茶法始于宋徽宗。
一炙茶,而碾茶,三罗茶,四侯汤,五熁盏,六点茶。最后建盏之中乳雾汹涌,溢盏而起,茶香扑鼻,入口沁脾。
绛冰呷了口茶,赞道:“北帆这一手是得了您的真传,陈家茶道后继有人啊。”
“哪里,不过是小孩子的雕虫小技,入不得眼的。”
“说来我寻得几服滋补好药,煎服时需抹茶做引,有心想让您老人家帮忙,又觉得僭越。不如把北帆留在我这几天,一来帮我煎药,二来药煎好了也给您送去。您若吃了觉得好,我就让人直接送到府上去,北帆煎得其法,您也吃得顺心。”
“我这身子骨不顺畅,真是劳你费心了。”
“咱们管、陈两家是世交,哪有好东西不孝敬您老人家的。北帆,现在李妈就领你去花厅取药,要麻烦你走一趟了。”
陈北帆颔首告别祖母,随李妈来到花厅,见庭中一人眼熟,定睛一看不是佟乐陵是谁?
“乐陵,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妈妈也是来做客的,冰姨知道我在为毕业课题犯难,说你要来住几天,可以顺带教教我。”论死读书陈北帆不如佟乐陵,但论商业实践佟乐陵就远远不及陈北帆了。
陈北帆笑道:“本来我还不愿意过来住的,既然可以帮到你,我就敬谢不敏了。”
于是陈北帆在管宅住了下来。在他的指点下,佟乐陵茅塞顿开,想通了许多之前不明白的关节。
两人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都被绛冰用家里的摄像头记录在案,滴水不漏地传到了徐子健的电脑上,后者在汇报工作的时候“不小心”点开。
管翊豪立马警觉:“这是什么?”
“呃,是大冰姐想我帮忙物色个人装修花厅,这不拍下来让人家看看样子吗。”
看花厅?看花厅还是看人啊,就差没怼脸拍了好吗?
看着视频上佟乐陵和陈北帆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管翊豪气不打一处来,抓过徐子健来问:“你给我说清楚,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看也知道嘛。李妈站在后面,陈家老太太,你家大冰姐都在,多半是相亲嘛!”
“相亲?!佟乐陵刚刚才满十八岁吧!”
“刚满也是满了嘛,再说陈家素来就有先成家后立业的祖训,你看他那身正经装束,我觉得八九不离十是相亲。”
“……”
片刻后佟乐陵接到管翊豪的电话,他吼得得她耳朵都要聋了:“佟乐陵!你和陈北帆在相亲??”
相亲?他在想什么啊,佟乐陵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没有啊,你怎么忽然这么问我!”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们在一起,老实说,你和他在干什么?”
“我最近是和他在一起,他在教我毕业课题。”
“他教你?他也是今年毕业他懂什么?我不同意!”
“你在担心他?”
“我在担心你!”
“可我真的对课题没把握。”
“总之,陈北帆是个菜鸟,他不行!”
站在佟乐陵身旁的绛冰强忍笑意抢过手机:“说人家不行,那臭小子你来啊!”
佟乐陵不明白绛冰为什么抢了她的电话,而管翊豪感到身后一股恶寒:为什么母上大人会在那里?
最终,两人相逢在家里。
虽然徐子健之前已经替绛冰解释了为什么佟乐陵母女会在这里、她们会住多久、以及之前和她和陈北帆相亲纯属他个人臆想的事,可管翊豪还是觉得晕淘淘的,他一向倒霉催的,这种天降好事他暂时还适应不过来。
绛冰明确警告过他了,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不准去骚扰佟乐陵。
所以他的骚扰通常是含蓄而委婉的,比如借着辅助她学习的名义——
“你首先得明白,伦理是道德的底线,道德有时候还可以游离于法外,但失去伦理后果是很严重的。所以审题的时候就要明白,这个题目不是让你泛泛而谈,而是要直击痛点。”
“瀛寰的痛点是什么?”
“瀛寰现在最大的问题对国内运输行业采购的凶残。据我所知,瀛寰已将其压榨得毫无利润可言,无论司机还是公司,都在生死线上挣扎。”
“你是说前段时间媒体曝光的、运瀛寰货物的卡车超载翻车的问题?”
“对,倘若收益还可以,他们也不会超载,超载对车辆损害大,也容易出事。”
“可是既然没有利润,运输公司为什么还要投标呢?”
“原因太多了,一来运输行业太不景气,能接到活就先做,再想办法抠出点利润空间;二来瀛寰有品牌效应,当过供应商就等于有了背书,再做其他企业生意时,更容易一点;三来经营一家公司什么都不做,固定成本也少不了,他们不能让生产工具闲置,哪怕亏点,也比不做强。”
佟乐陵感慨:“中国商业的恶性竞争太普遍了。”
“这点外国比我们强。我记得以前瀛寰和竞争对手抢一批设备生产,瀛寰决定把生产周期压缩到两个月,还要压低价格,这样就有了绝对竞争优势。结果你猜怎么着?”
“瀛寰输了?”
“聪明。那家德国企业最终选择了竞争对手,因为他们认为那批设备最起码需要三个月才能生产,而我们压缩工期,他们担心会有什么问题。你可能认为他们死板,不过,这何尝不是以一种负责的态度来对待商业。”
“我明白了,如果不讲商业伦理,整个规则就会被破坏,最终每个人都会成为受害者。”
“既然知道该怎么下笔了,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
“……你想我怎么谢你啊?”
“等你课题过了,我们去迪士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