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公园门口,佟乐陵深深吸口气:加油,淡定,佟乐陵你要勇敢一点,一切都是为了课题。
昨天窦暮雪打电话告诉她,要论文可以,但现在她麻烦缠身不方便出来,问佟乐陵是否愿意作为她的代理人去和昨天来店里的人交涉。
很明显这是交换条件,佟乐陵内心是拒绝的,但提交课题的期限在即,由不得她犹豫。
所以她现在才站在这里。
接头的地点在公园里的一座天桥上,她远远看见桥上站着那个金色长毛陈浩南。陈浩南也看见她了,杀气腾腾地向她走来。
佟乐陵一步步往后退。对方可是黑帮啊,嘤嘤嘤,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陈浩南冲到她面前,开口就问:“欲把西湖比西子?”
对诗?佟乐陵愣了一下,张口接道:“淡妆浓抹总相宜?”
“不,是‘正是河豚欲上时。’”
“……”佟乐陵明白了,敢情这是在对暗号。
“咱黑帮也是要讲规矩的,你这个代理人怎么暗号都不懂?”
“对不起。我真的不懂,麻烦您教我一下。”
“暗号就是要押韵,而且不能是上下连着的两句,否则谁都可以对上了。现在我们换一句好了。床前明月光?”
“……低头思故乡。”
“OK,过了,来见我们老大吧。”
这都可以?你们黑帮还真是随意,佟乐陵无语了。
鬼面人在风景如画的竹林深处,今天并非周末,这里的人很少。
看到他,佟乐陵还是很紧张的。
鬼面人背对着她:“呵呵,不要紧张,随便坐就是。”
佟乐陵明白他是想要让她放松一点,可是变声器让他的笑声像漏了气的破风管,听起来让人心里毛毛的。
佟乐陵决定速战速决,她掏出衣兜里的信,大声念道:“忽然想问你一些有关秋天的事。比如桂花的花期是多少天,天气冷了要新添几件长袖,能不能趁着八月喜欢我……?”
咳,这句子怎么有些不对劲?
佟乐陵赶紧跳过:“这个应该是念错了,下面还有。”
“一来二去,看你三四五六眼,爱你七八九十年。”
这句话刚念完,佟乐陵像烫了嗓子般再也念不出了。她扫了一眼下面的句子,几乎全是这样的文艺表白。
她不会是出门前拿错信纸了吧,可是这个信纸很特别,她还做了记号,的确是窦学姐给她的呀。
“还有呢?”鬼面人沙哑着说。
“咦?”
“接着念。”
“哦,哦!”
“我知道,爱猫的人性格会很像狗,你的猫像我,还有含蓄的人很会写藏头诗。”
佟乐陵一边念一边寻思,该不会窦学姐和这个鬼面人是互相深爱着的情侣吧。黑帮大佬曾经不得不离开心爱的窦学姐浴血江湖,浪子回头后却发现窦学姐为了自己铤而走险做起了妈妈桑,大佬怒不可遏,表面上毁了学姐的店,实际上是爱在心头有苦难说。
啧啧,窦学姐原来是大佬的女人。
管翊豪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佟乐陵,他本来邀约的是窦暮雪。但那个女人精明,怕吃苦头,干脆安排佟乐陵来。
她怎么知道佟乐陵是他的软肋呢?他看她跳舞时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听佟乐陵念情书,即使知道那是窦暮雪事先准备的,他也无法抗拒地沦陷。此声、此人、此景,都太美了。
“老大,做正事啊。”陈浩南提醒他。
对哦,今天不是和佟乐陵约会,而是来做正事的。
管翊豪拨通窦暮雪的电话:“为什么叫佟乐陵来,我找的是你吧?”
“管少爷,公园是那地儿是我选的,佟乐陵这个小美人是我送的,她念的诗都是我辛苦了一晚上度娘找的。看在这份上,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屁话,窦暮雪你不是好歹,居然敢要挟她!”管翊豪这一句话吼得大声,把面具震了下来。
电话那边的窦暮雪和这边目击鬼面人真相的佟乐陵同时打了个激灵。
佟乐陵恍然大悟,原来窦暮雪的老相好就是管翊豪啊。窦学姐家里那么有钱,而管翊豪是个穷光蛋,他高攀不起,难怪见她时要戴张面具。
佟乐陵了悟了的表情让管翊豪觉得不妙:“佟乐陵,你又在瞎猜什么?”
“啊,我吗?我没有啊!咳,你在和窦学姐通话吧,她最近还好吗?”
管翊豪没好气地对着电话说:“她问你好不好,我倒想问你我好不好!”
“管大少,我知道您现在的心情肯定好。反正人我是给您送过来了,你也知道我介绍女孩子的风格,从来都是货不对板、售后不管的,就这样,拜啦!”
窦暮雪匆匆挂了电话,管翊豪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管翊豪,你和窦学姐还好吧?”佟乐陵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好你个头,你又被人卖了!”真是的,她笨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管翊豪于是将窦家剧院的陈年旧事和窦暮雪背地里干的勾当都告诉了她,也问了她当时为什么会在那里。
佟乐陵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述了一遍,但隐藏了岳杰非礼她的事,因为她不确定当时是不是岳杰酒喝多了,把她当成了其他什么人。
“好遗憾,我还以为可以看一出黑帮大佬和大哥的女人上演的好戏,结果是你啊。”她的语气活像念书的小孩接到了取消放假的通知。
管翊豪笑道:“很久没陪他们玩了,陪陪他们而已。”
“他们?”
“对。”管翊豪中指着陈浩南等人。
“他们四个是我早些年在外谋生时遇到的人,都是孤儿,智商在十二至十四岁左右,被坏人利用在街上乞讨。我回来的时候把他们带回来送去疗养院。疗养院的护工都喜欢看古惑仔的电影,他们就有样学样了。”
原来是这样啊,佟乐陵大笑起来,怪不得之前要她对那个无厘头的暗号。
“但你别笑他们,我当他们是真兄弟。喂——”管翊豪说着把四个人都叫了过来,“这个是大哥的女人,叫佟乐陵。”
“大嫂好。”
“佟姐好。”
佟乐陵对他横眉瞪眼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大哥的女人’啊?”
“你想看大哥的女人就自己来角色扮演啊,而且他们武功真的不错,可以保护你。”
“……”
管翊豪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你的毕业课题没问题了吧?”
“嗯,只要参考一下窦学姐的论文就可以了。”
窦暮雪的论文,管翊豪总觉得有点熟悉。他问她:“课题是什么?”
“从商业伦理维度谈瀛寰集团的价值取舍……”
“啊,果然是那个!”
“你知道吗?难道你做过?”
“没,没有。不过我建议窦暮雪的那一份你千万不要参考,多半过不了。”
“为什么啊?”佟乐陵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那篇论文通篇都在数落瀛寰的罪过,你要借鉴吗?”
“啊?!”
其实窦暮雪那篇获奖的论文的初稿,就出自管翊豪之手。在诚高时,窦暮雪和管翊豪同班同级,分到的课题刚好就是这篇《从商业伦理维度谈瀛寰集团的价值取舍》。
管翊豪年轻气盛,抽到这个题目就像撞到了一个发泄口,把历年来不爽瀛寰集团的种种狠狠痛斥了一番,他本来也没考虑通不通过,反正他不在乎留级。
没想到这个课题通过了,而且还史无前例的的拿到很高的分数,他严重怀疑上面的指导老师根本没看内容,而仅仅是看到他的名字就给了高分。
数年以后窦暮雪报考美国的商学院,把他们曾经的课题拿来修改后发表,虽然考试无果,论文却引起了轰动,还拿下了奖项。
管翊豪觉得这只是刚好符合了美国某个政客的排外主张,以此谋取利益而已。
总之虽然是一篇十分幸运的论文,但他不建议她这种没背景的人拿来用。
“不用就不用,但我肯定完蛋了。”佟乐陵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打算找窦暮雪拿了资料看看再说。
“到底怎么搞的啊,居然给你分配这么难的课题。”管翊豪义愤填膺,殊不知他自己就是始作俑者,“要不然你找找关系,看能不能私下换个课题?”
“找关系?”
“你家境条件并不富裕,也不是特长生,能进入诚高,一定是托了关系的吧?”
“是……”佟乐陵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她不想再给冰姨添麻烦。
“是谁?”
“我不能说。”
“说吧,说不定我认识,你就当欠我的人情。”管翊豪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动用老头子的权利,除非遇到困扰的是佟乐陵。
“是我母亲的闺蜜,绛冰,冰姨。”
绛冰?管翊豪嘴巴夸张地张了张,随即死死地闭上了。
全浪源省,除了他的母上大人,没有第二个人叫绛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