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大山深处响变清脆的鸟鸣。下了一夜的小雨,气温还是很低,山中雾蒙蒙的。
小心翼翼守着火堆的管翊豪几乎一夜无眠,一大早就起来对屋后的竹林下手,片刻功夫后,两个用于装盛的竹筒成型,其中一个被他用于煮竹芯茶,篝火里飘出清新怡人的气味。
“乐陵,起来了。早茶煮好了。”
佟乐陵把头买进胳膊肘里,她困极了,头痛欲裂。
“快起床,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干,不要睡了。”
躺在地上的人儿还是一动不动。
管翊豪无奈叹口气:“地上有只蜈蚣哦,要爬进你耳朵里面了!”
“呀!”佟乐陵骤然翻起,瞌睡醒了一大半,“哪呀哪呀!哪有蜈蚣呀?”
“骗你的,来喝茶。”
一口温热的竹叶茶下肚,佟乐陵终于醒过来了。
清醒的第一时间,她跑到墙外残留的土路上,左瞧瞧,右望望,一点来人的迹象也没有,最终不得不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
“求人不如求己,看来今天还得我们自己挨过去。”
管翊豪一边说着,一边把采集来的苔藓和松针往篝火里扔,浓烟渐起,把佟乐陵熏得直往后退。
“咳,咳,你干什么呀!”
“松烟对身体有好处,吸点也没关系,这里植被茂密,我们只能通过燃烟来发布求救信号。”
佟乐陵点头:“原来如此。”
“我用旧砖块围着篝火砌了一圈,也加了新的柴火,暂时离开也不用担心火会熄灭了,眼下我们该去找点食物。”
此前他查看过竹林边的雨伞,昨夜佟乐陵睡着以后他就拿走了雨伞,倒放着做收集雨水的容器。现在看来水源不缺,但两人腹中空空,急需补充能量。
管翊豪第一时间想到的食物是竹林那些胖乎乎的冬笋,他把佟乐陵叫到竹林里一起挖。管翊豪的瑞士军刀起了不小的作用,两人很快就挖到七、八个。
“是要烤着吃吗?”
“对,淮阳有道名菜叫‘傍林鲜’,就是把新挖出的竹笋用竹叶包起来烤着吃,味道十分鲜美。”
佟乐陵听得直流口水。
“还有这些,你拿着。”管翊豪用竹叶包了一堆东西往她兜里塞。
接过那包东西的时候,佟乐陵觉得触感怪异极了,软软的,好像还会动。
她好奇地掀开一角看,瞬间把那包东西扔到地上:“呜呜哇哇啊——这是什么啊,太恶心了!”
“竹象鼻虫啊,你看求生综艺的时候不看食谱的吗?”
“好恶心!”
“竹象鼻虫富含蛋白质和脂肪,还能养脾健胃,你吃过就知道了,非常美味。”
“不要,我死也不吃!”
“你不吃我吃,揣兜里,放好!”管翊豪强硬地拉上她防风衣的口袋拉链。
佟乐陵实在无法忍受圆滚滚肉嘟嘟的虫子贴在身上的感觉,趁管翊豪不注意,偷偷脱掉外套。
除了竹象鼻虫和冬笋,他们又幸运地找到了一些芦苇根。
下午两点,两个人终于开始煮“菜”。
闻到食物的香气佟乐陵更饿了,两人都头昏眼花,管翊豪干脆直接把一条肥嘟嘟的竹象鼻虫活生生扔进嘴里,还拿了条给她:“吃不吃?”
她胃里一阵翻滚,干呕几下,觉得自己更不好了。
管翊豪只好把竹象鼻虫放在竹筒里煮熟了给她吃。
勉强吃了些芦苇根和冬笋片,身体还是暖和不起来,佟乐陵知道她的身体在向她抗议,叫嚣着要摄取蛋白质。
她鼓起勇气向管翊豪煮虫子的竹筒里看了一眼。
已经死透了的竹象鼻虫不再令人作呕地扭来扭去,全部老老实实地挺尸,正在慢慢变成食物的样子。
这个是虫草,是虫草,是虫草……佟乐陵心中默念,然后把竹筷探进竹筒。
“呜哇——”竹筷的搅动让竹象鼻虫们仿佛又活了过来,佟乐陵把筷子扔出去几米远,她还是受不了!
管翊豪叹口气,递过来一根竹签,上面串着烤好的竹象鼻虫,白白嫩嫩的虫子现在变成了焦黄色,看不清楚样子。
香味扑鼻二来,佟乐陵再也按捺不住,一口气吞下食物:“哇,好好吃,这是什么东西?”
管翊豪没好气地说:“你最好不要知道是什么东西。”
其实他不说她也知道是竹象鼻虫了,但吃过的美味再一次延续了在佟乐陵身上必应的真香定律。
她十分感动于他的体贴,口齿不清地道谢:“嘎嘣脆,鸡肉味!太好吃了,谢谢你!”
两人等到下午,还是没有等到救援队的来临。可能是上午受了寒,佟乐陵手脚冰凉,额头却在发烫。天空再次下起了雨,管翊豪忧心忡忡。
“乐陵,来,喝点热水。”
“不要。”喝多了水就想尿尿,太羞耻了,她才不要。
管翊豪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她真的发烧了:“不行,必须喝,你现在身体里很缺水分!”
佟乐陵勉强坐起来喝水,感觉头痛欲裂,喉咙火烧火燎的。
“你乖乖躺在这里,我去看看附近有什么草药。”
一听他要走,她紧张了:“天快黑了,外面很危险,你别出去好不好?”
管翊豪安慰她:“我没事,小时候我在美国参加过童子军夏令营,来这里后又一直和当地老乡在一起,山里面我很熟悉的,你别怕,我很快回来。”
管翊豪确实没有食言,他出去不到半小时就回来,还带了从山崖上采来的鱼腥草。
鱼腥草利尿、可解风热之毒,但他也不确定对风寒感冒有没有效,只能让佟乐陵喝点聊胜于无。
他又把篝火分成两堆,中间挖了浅坑放上碳火,再铺上砂土做成简单土炕,搂着佟乐陵坐在土炕上静待天明。
可无论他做了怎样周密的保温措施,她的身体仍是变得越来越烫,开始说起了胡话。
他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再这样下去,他怕她患上失温症。
他脱了外套,尽量把她弄得暖和些。
“唔,好热。”佟乐陵呓语着,在他宽大的外套下像条蛇一样扭来扭去。
管翊豪听说过,在重度失温的情况下,患者会有反常脱衣现象,这会增加心搏停止的风险。
“乖,别动。”管翊豪钳制住她,“坚持一下。
佟乐陵面色潮红,满头大汗,闭着眼睛呢喃:“快放,放开我!”
眼见盖在她腿上的枯树叶都被她踢散开来,管翊豪急了,手上也不觉加重力道,干脆伏在她身上:“听话,别动!”
“不要啊!”
“别动!”
“救命啊!”
“不准动!”
山间的宁静被这里的骚动打破。本来这没羞没臊的画面应该永远湮没在深山的黑夜里的,没想到它被一束刺眼的亮光揭露。
救援队的队长匪夷所思地看着营地里翻滚着的一男一女,手上的电筒抽搐了一下:“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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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敲响了第十下,这说明从刚才到现在,徐子健已经在这里来回晃了有半小时了。
他像只斗败了又不服输的大公鸡,伸着脖子负这手,脸红脖子粗。
“行了行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牢骚。”管翊豪说。
“老大,我是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你知道我摆平那些目击者、那些媒体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劲吗?”
一见到气定神闲的管翊豪徐子健就来气,他差点就被当成了强尖犯了好不好?还是有图有真相的那种!
“抱歉,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
徐子健叹口气:“老大,不是我说你,‘牡丹花下死’这种事情不适合你,作为瀛寰树大招风的太子爷,你还是修身养性,谨慎点好。”
管翊豪很不服气,还不是鬼老头子的奇葩教育方式把他养成了这副鬼样子!不过徐子健说什么?牡丹花下死?牡丹花多艳俗,佟乐陵最多算朵山茶花好么?
“你多虑了,我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跟人家一起跳崖?你说谎也有个限度好不好?徐子健翻了个白眼:“牡丹花也好,山茶花也好,反正下个月老爷子就结束商洽从韩国回来了,到时候问起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
老头子快回来了?管翊豪搔搔头,他倒是彻底忘了这件事。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过了这个寒假,佟乐陵就是高三下学期了吧?”
“是的。”
“我记得诚高的大学入学考试分数很大一部分是看课题调研?”
“对。”
“那想办法给她施加压力吧,最好让她退出虎跃俱乐部,我可不希望在我接管虎跃的这段时间频繁和她接触,让老头子多心就麻烦了。”
徐子健擦了擦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诚高的高中毕业课题可是有地狱难度之称的,考评水准不低于外界那些有名的人文社科类大学的学士学位论文。现在管翊豪还要增加佟乐陵的课题难度,他到底是爱她还是害她呀?!
“听说她是学霸,这方面你多留个心,给班主任说清楚,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徐子健吞了口口水,暗叹管翊豪不愧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为了利益连心上人都不放过。
于此同时——
“哈秋!”还在家里休养的佟乐陵打了个喷嚏。
医生说感冒不是好了吗,那背上这阵突然的恶寒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