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乐陵手里捧着各色鲜花，她不喜欢医院，全是白，那种似乎要把人灵魂带走的空洞的白，所以她希望鲜艳的色彩可以让尤萌萌空洞的眼神好起来。
但当她看到坐在尤萌萌身边的林忻磊时，这种空洞的感觉更强烈了。
尤萌萌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变得胆小而畏光，精神大不如从前。
这样的状态再没有乘飞机回到家乡的可能，于是尤妈妈千里赶来照顾她，可她仍旧很不安，忘记了很多事，唯一能使她安心的除了尤艺枫，就只有林忻磊了。
所有林忻磊常常来陪她。
此刻他正一勺一勺的把粥喂进她的嘴里。
佟乐陵问：“萌萌好些了吗？”
“没，她很黏人，几乎一步都不让我离开，否则就会大哭大闹。”
“辛苦你了。”
高强度的训练后，还要频繁地往医院跑，此刻的林忻磊看起来疲惫不堪。
“不，我有责任，要是那时候我把她亲手交接给她哥哥就不会出事了。”
佟乐陵也很难受：“你别自责，我也有责任。”
“忻磊哥，我饿。”一旁的尤萌萌的扯了扯林忻磊的袖子，对他忽然停止喂饭的行为很不满。
“萌萌，你看，我给你带了花哦！”佟乐陵把花递过去。
“谢谢乐陵。”尤萌萌笑了，一脸的天真无邪。
佟乐陵心中一痛，即使在这种反应迟钝，智力变得低下的时候，尤萌萌对身为情敌的她也是没有丝毫防备的，她是真心喜欢她。
佟乐陵欲走出病房，强烈的自责和愧疚感让她必须弄清楚一件事。
林忻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闷得难受，我想出去找尤艺枫。”
“我也去。”
“不，你陪着萌萌比较好。”
佟乐陵的态度坚决，林忻磊缩回了手，他觉得心中有根拔不掉的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佟乐陵已经下意识地和他划清界限了，这种感觉让人辛酸却又无可奈何。
可是她考虑过他的感受吗？她，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
“林忻磊，”佟乐陵看着尤萌萌紧紧抓住的林忻磊的衣摆的说道，“你现在明白陪伴对一个人是多重要了吧？”
“是啊。”林忻磊苦笑道。
“陪伴和守护是康复的源泉。不管将来会怎样，现在守护好萌萌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
佟乐陵趁林忻磊帮尤萌萌整理被角的一瞬快步走出了病房，在门口偷偷抹泪。她又何尝不难过呢，半年前，她在医院疗养的时候，是多么希望林忻磊能这样陪着她的啊！
可惜没有如果，如果林忻磊欠她的，她又欠尤萌萌的，那么由林忻磊来偿还给尤萌萌也没什么不对的。
“怎么了？”尤艺枫打完开水回来，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神情沮丧的佟乐陵。
“没有什么，沙子进眼睛了。”
“……可别太勉强自己了啊。”
“比起这个，我就更在意警察那边有消息了吗？”
尤艺枫愤懑地摇头：“没有，那个人出现的地方是监控的死角，目击者称他脸上还戴着口罩，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佟乐陵听了也很沮丧，事发地点在机场，那种地方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让人查无可查。
“最可恨的是目击者称不能确定小妹是被推下去的，说她也有可能是自己踩滑而那人刚好路过，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同意，当然要找到凶手。警察那边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目前只能从作案动机上查。尤萌萌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没有理由和人结下梁子。基于林忻磊官宣了萌萌是她女朋友，所以警察怀疑有可能是商业竞争对手干的。”
商业竞争对手？佟乐陵想，现在“虎跃”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诚高的“巨鹰”了吧。
下午，佟乐陵回到学校，约了陈北帆出来见面。
今天的陈北帆穿着一件暖色衬衫，外面套着件深色鸡心领针织背心。佟乐陵觉得他越来越成熟稳重得像个老男人了。
“我想见见岳杰。”佟乐陵开门见山地说。
“为什么？我说了他不是好人。”
“听说他初中时兼任过篮球队经理人，我想找他打听诚高‘巨鹰’队的事情。”
“‘巨鹰’？那你不用找他了，那边的事情我就很清楚。”
“你？”佟乐陵很怀疑，像陈北帆这种整天把自己关在图书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生”，怎么会熟悉体育部的事情呢？
“咳，是因为温岚的关系。”
“原来如此。”佟乐陵恍然大悟，温岚是体育部的全能女王，人气那么好的她自然能打听到很多消息。
“但是温岚最近代表省上去参加游泳比赛，你有什么事情只能问我。”
“我知道了。”
佟乐陵接下来就把尤萌萌的被害的详细经过，以及警方的怀疑告诉了陈北帆。
“所以，如果是商业竞争对手的话，我能想到的只有诚高这边的‘巨鹰’了。”
陈北帆沉默，佟乐陵的并不知道，“巨鹰”的幕后老板是岳杰，而“虎跃”的幕后老板是他。
“虽然我并不想怀疑到自己的学校来，但是把人推下楼梯，怎么看都像幼稚的高中生才能做出来的事情，成熟的商业竞争不会是这样的不是么？”
是，她说的不错。虽然岳杰也是高中生，而且岳杰事事都喜欢和他争，和JOKER争，但是他始终是个出色的商人世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断然不会做出这么风险高又收益小的事情。
“你的方向没错，但定位错了。商业竞争虽然有可能是两个队里的竞争矛盾，但就不可能是某个团体自身内部的竞争矛盾么？”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也有可能是‘虎跃’的人？”
“树大招风，被‘虎跃’挖走的人，也同样曾经是校队里最骄傲的一群人。”
“我明白了。”
陈北帆又提醒她：“其实我私下打听了你们之前的事情，私以为你们几个的牵扯得那么深，如果不是针对林忻磊，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可能是针对尤萌萌本人了。”
佟乐陵点头，无论是针对林忻磊还是针对尤萌萌，她都很清除嫉妒招致的无妄祸端，就比如以前的康姝。
康姝？想到这个久未谋面的人佟乐陵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感觉。虽然尤萌萌在这边和人无冤无仇，但是曾经是和康姝结下了很深的梁子的。把人推下楼梯，倒是很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当天晚上，佟乐陵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尤艺枫，尤艺枫又把猜测直接告知了警方，警方调查出来的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不是康姝。”
“怎么说？”
“事实上尤萌萌回去的那天，康姝独自一人在篮球馆内练舞。”
“她独自一人怎么能作为不在场证明呢？”
“那天下午三点左右，有保洁人员发现康姝在篮球馆摔倒，而且遍体鳞伤。他吓得赶紧叫校医来，康姝是被抬走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萌萌摔下来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一点……”
“所以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她是不太可能从机场赶回来的。”
从学校到机场的车程是一个半小时。半小时内，遍体鳞伤的康姝要购票，进入安检，再袭击尤萌萌的确比登天还难。但这其中有一个漏洞，即是遍体鳞伤，她是怎么受伤的呢，受伤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有假的啦，校医给她上了好多药，还说她受了不少皮外伤，幸好没有伤筋动骨。”
经过一番调查，佟乐陵得到的都是这样的消息。可是她还是不死心，没有伤筋动骨是不是说明康姝除了身上疼痛以外，走路还是不影响的？
接下来对一个人的走访让她彻底否定了对康姝的怀疑。
看到剪短头发的佟乐陵，白雪莉总是绕着走。倒不是因为她觉得愧疚或是害怕，而只是单纯地看到佟乐陵就想起自己被康姝当枪使得事，觉得丢脸无比。
这会儿佟乐陵亲自找上门来，白雪莉觉得很不自在，佯装潇洒道：“没错，是我打的，打得可痛快了。你觉得我不该这么做吗？那种女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不是同情，但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还会埋下祸根。”佟乐陵想到病床上的尤萌萌，康姝知道她出了意外肯定开心死了。
“祸根？你以为我会怕？你知道我爸是谁吗？就算我弄死那个贱女人，她们家也不敢把我怎样。”
“那你自己家里呢？”
“咦？”
“要是你真弄死个人不会让你爸爸伤心失望么？或者至少是给他添了不小的麻烦吧？”
“啧，其实也不算太大的麻烦，她那种蝼蚁一样的人，哼，哼哼……”白雪莉色厉内荏，她不得不承认，佟乐陵说得很有道理的。
虽然家境不怎么样，但是这个姑娘很清醒，也成长得很快，这大概就是温岚欣赏她的理由。
白雪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佟乐陵，今年也有课题调研，我们分到一个学习小组了。我读书方面是真的不行，你能不能让我抱个大腿啊？”
佟乐陵笑了：“那就看你怎么对待康姝了，你要不找她的茬了，我就帮你。”
“不是吧，难道你还要原谅她，你是圣母婊吗？”
“才不是，只是我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佟乐陵知道白雪莉欺负康姝，一方面是因为气康姝欺骗自己，另一方面是对剪掉她头发的亏欠。她不想自己和这种校园暴力事件牵扯上什么关系，她讨厌自己在得知康姝被欺负后，凭空升起的幸灾乐祸的情绪。
佟乐陵在和白雪莉的交谈中得知，康姝因为受到排挤不能去练舞室，所以才选择了篮球室作为跳舞的场地。
那天下大雨，按理来说“巨鹰”本该在室内篮球馆练球的，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去，篮球馆才空了出来。
白雪莉怀疑康姝是不是又勾搭上了某位“巨鹰”的成员，有些气不过，便狠揍了她一顿。当时正是下午两点，康姝也确实是在那里练舞，所以去机场推尤萌萌的人绝不可能是康姝。
